我向來不信佛,也不信耶穌,我什麼都不信。
你問我為什麼?
因為我是朵花。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便在土壤裡生存,為了生存,必須生長。
這是我唯一的目的。
如果你問我這樣生命還有什麼意義,我只能這麼回答你。
「我的生命從來不具有任何價值或者意義。」
而這,就是我。一朵花的命運,任何一朵平凡的花都會有的命運。
這命運,卻在某一天有了全新的改變。
這一天,天晴,我獨自在馬路旁坐著,就像其他花朵一樣,我抬起頭,望著那些所謂的「人類」,只見他們,手裡總是握著一個奇怪長條型物品念念有詞,又或者耳朵裡塞著奇怪的物品,搖頭晃腦的。
我不懂,真的不懂,那些到底是什麼。
而我也不打算去了解,畢竟那些事跟我無關,一朵花本來就不可能試圖去了解人類的世界,我是花,他們是人,原本就不是一樣的東西。
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雖然不想去了解,但是觀察他們,卻是我每天必做的功課,畢竟我根本無法動彈。
有時候,會有些人走向我們,對我們灑下奇怪的液體,老實說很噁心。有時候,有些人朝向我們釋放一些奇怪的閃光,那些到底是什麼我到現在還是不清楚。有時候,有些小朋友會跑向我們,把我的兄弟姊妹們連根拔起,對於那些兄弟姊妹們,我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了。
每天這樣看著,也習慣了,畢竟我的生命本來就不長久。只是每當有人經過時,我總是盡力地展現自己的美麗,不管有沒有人看到。
而這一天,下著雨。
我獨自坐在一旁,看著每個人拿著雨傘快步走過,我了解,因為雨淋在身上真的蠻不舒服的,一直到有個女孩走了過來。
看著她走過來,不見她撐著雨傘,任雨滴打在她的身上,好像一點也不介意似的。
我問她:「妳這樣不會不舒服嗎?」
女孩四處轉頭,似乎在找尋聲音的來源。
「在下面。」我又開口向她說話。
這次她低下了頭看著我。
「花…花會說話?」女孩有點吃驚的看著我。
「花本來就會說話,很奇怪嗎?」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心裡這麼想著。
「倒不會,只是有點神奇。」
女孩蹲了下來,仔細的看著我。
互看了好幾分鐘,究竟過了多久我也不知道。
「當一朵花好玩嗎?」女孩打破了彼此的沉默。
「對我來說挺無聊的,應該吧。」
「是嗎…那你平常有跟其他人說過話嗎?」
「這…妳是第一個吧。」女孩這個問題讓我想了很久。
「是喔!」女孩微笑了一下,或許這是我看過最美的笑容吧。
說完這些,我們彼此又開始沉默了,只是雨停了。
「雨停了耶…」
「妳要回去了嗎?」
「對阿!我下雨天再來!」女孩站了起來。
「我等妳。」說完這句,便看著女孩興高采烈的回去。
這或許對我來說是一個寶貴的經驗吧。
在那之後,我便很喜歡下雨天,為什麼?每當下雨天時,那位不撐傘的女孩總是會出現,總是會來看我們這群豪不起眼的花,對我們說說話,而我們也聽著她的話語,就像音樂盒般柔和,讓這場雨不只是一場雨,而是一場交響樂。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多少月,多少年。女孩越來越大了,也越來越漂亮。
一直到了那天,女孩對我說。
「其實阿…」
「怎麼了?」我看著女孩的臉,她似乎有些愧疚。
「我快結婚了…」女孩慢慢的說出她要結婚的消息。
「這是好事阿,我要祝福妳才對。」
「謝謝,可是我…」
「會害怕嗎?」
「嗯…」
「害怕是每個人都會的,就算是身為花朵的我也一樣。」
「只是妳要怎麼去克服而已。」
「我知道…」女孩抱著膝蓋,似乎偷偷的流著淚。
「嗯…如果妳真的很怕的話,就這樣做吧。」
「?」女孩微抬起頭看著我。
「如果真的很怕,不如把我摘走放在妳的頭上,讓我能成為妳不再害怕的動力之一。」
「那怎麼行…這樣你不就會枯死…」
「別小看我,我跟其他花不一樣,生命力本來就不同。」
「更何況,是妳給了我生命的意義。」
「什麼意思…」女孩擦了擦眼淚。
「如果沒有妳的出現,我或許到現在還是坐在路旁,每天看著同樣的風景以及街道。」
「是妳讓我知道活著也是件很好的事情,所以我很開心,也很希望自己能幫上妳的忙。」
「那…好吧。」女孩將我緩緩的跟著土壤挖了出來。
拍拍我根上的泥土,便把我放在自己頭上。
「走吧。」我這麼說著。
「嗯!」女孩擦乾了眼淚,微笑這麼說著。
而那時,天氣正好放晴。
過了很多年,女孩結婚生子了。
帶著孩子們的女孩,走過我曾經待過的地方,向那些孩子們說。
「曾經阿,這裡有朵花會講話,讓媽媽我阿,有了無限的勇氣。」
只見孩子們笑笑著說:「怎麼可能嘛!!」
便牽著女孩的手快樂的走了。
而現在我在哪?
還再遠地等待著下一位女孩嗎?
又或者,妳就是我下一位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