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是一種極具靈性的動物。而所謂靈性若以我們的語言來說的話,指的就是與其他動物不同,能對奇特力量有所感知的能力。
不是也有很多這樣的紀錄嗎?像是貓妖怪或是貓的報恩之類的,應該在許多地方有很多吧。但是這種以人類觀點來紀錄的解釋,老實說實在太過狹隘了。
啊,之所以用紀錄而不用故事這個詞,是因為這些都是師父跟我說的。
因為師父就是妖怪啊。
「小子,寫歸寫可不要唸出來啊?」
執筆的少年身軀一抖,整個人差點從雕花木椅上跌下來。
「啊哈哈!師父今天晚上想吃什麼菜?」
「五分熟牛排,要有血味。」
稚嫩的讓人聯想到待放蓓蕾的嗓音,卻說出這種和其特徵完全不符的話。如果是在外面餐廳之類的地方,恐怕會引起一片側目吧。
金黃色有如陽光下飽滿麥穗的秀麗短髮,鴿血紅般一樣的眸色似乎有種媚惑人的魔力,讓人不自主的想要再向前一步。那一身蘋果紅哥德式洋裝、以蕾絲花朵點綴的小鞋和其嬌小得令人憐惜體態,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中世紀時住在城堡內的貴族大小姐。
如果有人這樣想的話,劍波一定要告訴他大錯特錯了!他的師父絕對不是像『小公主』裡住在明真女子學校的莎拉公主那樣善解人意又體貼!也絕對比若草四姊妹裡面堅強的喬還要強韌個一百倍以上!
嚴格說起來那是他經歷了十幾年來飽受壓榨的生活感觸,同時是也是讓他在半夜暗自神傷的辛酸血淚史。
但,卻也是奇蹟。
他是個戰災孤兒,顧名思義就是因為戰爭後所衍生出來的種種災害而失去父母的孩子。也因為這樣,少年連『父母』和『名字』這些詞的意義有些不明白。
因為這兩個字在在他腦海中架構出形象之前,就已經消失了。
或許在記憶中仍殘存著父母聲音的片段,和他們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但是如今一點都想不起來了。現在的他叫做『櫻咲劍波』,這是由師父索取的名字。
或許真的讓人難以想像吧!一個外表看來年僅十歲的小女孩,在因戰爭而成為廢墟的房屋殘骸下挖出了瀕死的另一個孩子。這如同謊言般荒謬的事實,的的確確的發生在我的身上。而十幾年過去了,當年垂死的孩子已經成年,但是小女孩依舊活在那永遠停滯的時空之中。
少年曾經私底下和師父的姐姐(估計也是妖怪?)聊過天,以前的師父似乎有一段精神相當不穩定的時期。除了情緒起伏不定之外,也常常無意間的作出傷害他人的事情。所以當他們知道師父收養了我之後,幾乎都不敢相信。
他們說,或許是我的出現讓師父有所改變。
但是,劍波卻不曾去想過這些事情。
師父是妖怪,所以會有很久甚至可說是無限的壽命,但是作為人類的他就不同。因為是妖怪,所以如果對任何事物的熱情無法持續太久。
可是作為人類的自己就不一樣,人類必須要在有限的生命中燃燒熱情。
想要燃燒足以照亮師父那稚嫩的憂鬱表情,讓她走於光明下的熱情。
想想要牽著師父的手一起走,看著師父露出笑容。
「小子,你笑得這麼噁心幹嘛?快去做晚飯!」
「是!師父!」
是,我的大小姐───他心想。
在宮城山區發生了奇怪的神隱事件,但是失蹤者並非只有小孩子,似乎也有成年人失蹤的例子。
之所以認定為神隱事件的原因除了警察機關對於案情的毫無頭緒外,還有就是有人目擊到貓妖怪的傳言───並非是溫和的『貓藥師』,而是大部分人較為熟悉的二尾『貓又』。是記載中上了年紀的老貓後所變成的妖怪,因為尾巴分岔而而有這個名字。
這就是劍波和師父離開戰亂中的車臣來到這裡的原因。但是並非接到了什麼人的委託,而是出於自願想要調查。
「不過即使是貓又,也未必會有這種情況啊。」
像洋娃娃一樣的少女橫躺在沙發上,右手撐著臉頰百般無聊的看著今日的晚經新聞。不出她所料,有關於之前神隱事件的報導已經不如一個禮拜前的多,就算提到也只是提到案情並沒有進一步發展而已。
「這種情況,是指襲擊人類的情況嗎?」
劍波收拾著一點食物殘渣都不留的餐盤,一邊走向廚房一邊說著。
「不,我是指這種類似神隱的情況。如果是以被妖怪襲擊的角度來看,大概就是被啃得屍骨無存吧。」
「師父是指,有可能是妖怪作的,但是連一點痕跡都不留卻是不太尋常?」
劍波的聲音從廚房裡夾雜著碗盤碰撞聲和水聲傳出,因為只是便宜的雙人套房而已,所以客廳和廚房之間的距離也非常之近。
「如果有更進一步的資訊的話就好了,也不能去找警察,真麻煩。」
師父厭煩的按著遙控器,但是現在就連任何有關失蹤事件的報導卻是一個都沒有了。況且如果直接跑去警視廳講這些有關於妖怪的事情,大概也會被當成精神病患的直接趕出來吧。
雖然他們是出自於自願調查而菲義務性,但這種一點頭緒都沒有的情況卻依然讓人感到煩悶。
「但是只是有人目擊貓又吧,真實性還有待商確,況且以過去的案例來說───」
走出廚房的劍波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少女直視的目光給硬生生掐斷了。
「妖怪和人類一樣,都是不能以過去印象來決斷的生物啊。」
兩者都一樣,都是會有著理性思考的生物。就是因為有著縝密的思考,才會產生更強烈的自我意識。同時也是因為這樣,才無法以過去既定的刻板形象來判斷這充滿不確定性的生命體。
在某些時刻,這或許會讓人作出致命性的錯誤判斷。
「你有想過嗎?妖怪產生的原因,和之所以襲擊人類的原因。」
在那一瞬間,劍波想了很多答案,卻又一個個的否定它。
「足以有化妖力量的貓又,並非一定要靠著吞食人類才能生存。因為縱使獲得了力量而成長後,依然保有著選擇的良知。」
師父並沒有說出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貓又在成為妖怪之前,或許是以家貓或是野貓的型態生存著。而當其成為妖怪的時候,即使保持著原來型態的生活方式,應該也可以藉由展現更加有靈性通解人意的一面而更輕鬆的生活吧。
除去生存的方面不談,會襲擊人類的除了那些曾經受到人類欺壓而懷恨在心的妖怪之外,恐怕也只有另一個答案了。
「沒錯,只有一種生物會因為內心的惡念來攻擊人類。」
「那就是人。」
劍波答道。
「如果是人的話,或許就不是我們該插手的事情了。」
叮咚!
電子門鈴的聲音突然響起,取代了兩人繼續討論下去的興致───他們實在不認為有什麼人會來到這個他們幾天前才到來,被他們當作日本臨時據點的租屋處來找他們。
「啊,說不定是情報提供者呢!我去開門!」
劍波走向大門。
「你又做了什麼事情啊?」
「只是在類似BBS的討論版發布資料而已,想不到真的有人來呢!」
「如果有人能經由那個簡陋的地址找到這裡,那可真該好好獎勵一下啊?」
不過,劍波似乎沒有聽出她話裡的諷刺。
「啊......」
「喔?」
因為是小套房的關係,兩人所在的客廳位置是直接連接著大門。所以只要劍波一打開門,即使是坐在沙發上的師父依然可以看見來者是誰。
隨著劍波把門打開,進來的是一位年紀約十八歲左右,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少女。她穿著以深藍色為基底的水手服,領結的部分則是讓人聯想到白百合般的純白色。再加上她穿著過膝的裙子,現在這種規定保守裝扮的學校在日本或許已經很少見了。
少女留著一頭烏黑如墨般的長髮,秀緻的五官就像是用刀雕塑過般的整齊。纖瘦的體態和兩手交疊身前微微鞠躬的有禮姿態,似乎正符合著一般人印象中日本傳統女性的樣子。
然而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劍波感覺到一股難以解釋的既視感。
「我是帶來關於失蹤事件的情報的。」
自稱伊庭小夜子的少女這麼說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