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開那扇沉重的雕了花的胡桃色木門,首先撲鼻而來的,是一股古老陳舊的氣息--那是被遺棄的氣息、被忘卻的氣息、被失去的氣息──它可能來自於櫥窗中那張會偷偷變換姿勢的女性肖像畫,可能來自於畫旁那盞需要用哀悼情人的眼淚才能燃燒起來的淚燈,也可能是正前方木櫃上頭那個沒人抱著就會開始哭泣甚至說出你心裡最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的洋娃娃,再不然就是店內更深處的書櫃裡那本正在抱怨自己被人亂畫的用人臉皮做成封面的書(但千萬別因此叫他「臉書」它恨透了這個名字)──
這裡就是依普莉斯的「不需品販賣店」。
「不需品」……顧名思義,就是不被人所需要的事物。而在充滿了魔法與奇異能量的阿斯嘉特城中,這個詞的意思甚至還可以延伸為「受詛咒的」或者是「莫名難解的」──總之,這裡是人們處理那些甩也甩不掉的東西的地方。
這裡有隻紅色的電話(聽說原本是藍色的,天知道它是怎麼被染紅的),即使不接上線,每個午夜卻還是會準時響起。如果你接起來,就會聽到一陣你忘也望不掉的笑聲,沒錯,想忘都忘不掉──它真的會跟著你一輩子──你吃飯的時候會聽到,睡覺的時候會夢到,當你為了任何目的脫下褲子時……這聲音甚至會笑的更大聲!
通常沒人喜歡這個地方,當然,原因除了這裡的主人是個個性陰晴不定的魔女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們很擔心自己會被這兒的商品跟回家。
但不喜歡歸不喜歡,該來的人卻還是得來。
因為這兒的人一生中,總是會幾件怎麼丟也丟不掉的東西。
「我實在搞不懂,」我邊說邊喝了口依普莉斯親手泡的紅茶,「如果這些東西都有問題,為什麼妳還要陳列在架子上?!?/font>
「想不到你竟以為咱家願意?」依普莉斯邊說邊擺動著身後的貓尾巴,「不是咱要擺,而是這些東西非要咱擺不可。」
「好吧?!刮铱嘈χ?,眼睛不由得瞄向身旁那幅畫了一群人的油畫──除了中央那個微笑著的修女外,旁邊的孩子們全都露出了那種你會在「伊藤潤二」的漫畫裡頭才會看到的表情。
「那是『充滿母愛的修女』?!挂榔绽蛩拐f,「你要的話咱可以算你便宜點……五公斤左右的靈魂就好了?!?/font>
「誰的靈魂會這麼重???」我說,印象中,那個東西應該才二十公克左右。當然,前提還是你得真的擁有自己的靈魂──不說你不信,很多人其實早就在不自覺得情況下把靈魂賣給了惡魔、律師或者某個整型國的偶像團體。
「那麼,」依普莉斯抖動了一下她的白色狼耳(沒人問過她為什麼是貓尾巴跟狼耳,但我猜那是因為她想創造出某種似是而非的特殊萌屬性之故),「你今個兒來找咱家又是幹啥呢?」
「我來買東西的?!?/font>
「還真是稀奇啊,」她似乎有些興奮起來,貓尾巴不斷在身後左右擺動出了可愛的節拍,「通常咱家的店裡只會收東西,還沒啥聽過有誰要來買的……你打算買啥?是拿著就會想割斷妓女喉嚨的『開膛手』?異域傳說第二代限定版的邪神像(作者註:請參考附圖)?還是那隻一握著就會一直寫一直寫、到死都不打算寫完的『夜市人生劇作家之筆』?」
「都不是?!刮覍⑹O碌募t茶一飲而盡,然後把那張妖濡館的邀請函放在桌面上,「什麼都好,我想要找個連惡魔都受不了的東西?!?/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