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當(dāng)那位身穿黑色執(zhí)事服表情冰冷嚴(yán)酷的吸血鬼來找我的那晚,正好是滿月之後的隔日──因為狼人總是愛在這天憂鬱癥發(fā)作鬧著要跳樓自殺……即使?fàn)瓊兩︻B強得就算從那高聳入雲(yún)的巴比倫塔上摔下來都不見得會死。
當(dāng)我好不容完成了說服牠們從頂樓下來的委託(委託人是一樓店家,他們很擔(dān)心狼人跳下來會砸壞他們的桌子),回到了我那間位於阿芙羅黛蒂街的事務(wù)所時,卻見到下一個委託已經(jīng)站在門前等我了。
他告訴我他叫做「賽巴斯丁」,是「霍斯海恩家」的管家。
一開始,我覺得「霍斯海恩」這名字有點熟,後來才想起,他們家的年輕主人最近才因某種無法解釋的病癥而宣告暫時退出社交界。
「偵探,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賽巴斯丁才剛優(yōu)雅地坐下來,就用著他那副大概是吸血鬼都會有的冷峻、蒼白卻又完美的表情說,「除了我家小主人跟他家人以外,我不覺得任何人類值得尊敬,更不認(rèn)為哪個人類的能力可以被信任……如果不是其他那些拒絕了這份工作的魔物偵探們推薦,我壓根兒都不會考慮找你,更別提是跑到這種鬼地方來──你應(yīng)該知道你家樓下是家該死的夢魔娼館對吧?」
「是嗎?你不說,我還以為是某間文學(xué)俱樂部之類的。」我說,「畢竟,在外頭排隊的,都是那些跟你主人差不多水準(zhǔn)的紳士們呢。」
「你最好收回那句話。」
「那你最好也收回要我收回那句話的那句話。」
我這麼一說,賽巴斯丁那年輕帥氣的表情登時一愣,看這樣子,平時太少照陽光、晝夜顛倒,的確會讓人的智能下降。
然後,他掩飾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演技差到讓我不忍心提醒他吸血鬼幾乎沒有人類的呼吸心跳,所以也幾乎不可能需要咳嗽。
「我家小主人……」他說,臉上流露出一種自信、驕傲跟──其實我實在不大想這麼判斷──迷戀,「威爾少爺或許有來過這種地方?jīng)]錯……但那都是因為他那貴族學(xué)校的同學(xué)們拉著他來的,我相信那不是他的個人意願……就算是自願,也是因為他覺得這是種社會經(jīng)驗的學(xué)習(xí)──身為貴族,確實需要體會平民們生活的各種層面。」
「是啊。」我說,「就像大家常說的,老百姓的生活艱苦到簡直就像是整天被女夢魔給騎在身上拼命扭腰。」
他瞪了我一眼,但似乎是放棄反駁,說:「我就挑明著說吧,偵探,威爾少爺他……失蹤了,就在他生日那晚,正確說來是在生日晚宴後,他跟一群朋友──那些根本沒資格擁有貴族身份的小混混──跑出去玩,本來說好第二天一定會回來,但是至今卻已經(jīng)超過半個月了。」
「他的朋友們呢?」
「也是一樣。」賽巴斯丁的表情變得一副事不關(guān)己,一副就算他們都死了也沒差的模樣「一個都沒有回來,全部失蹤了。」
「也就是說,你要我去找你的少爺回來?」
「我之前已經(jīng)自己私下做過調(diào)查,大部分的線索都齊全了……我甚至敢確定威爾少爺就在那個地方。」他異常肯定地說。
「那麼你還等什麼呢?」
「那是一個我無法接近之地。」他用著沉重的語氣說,「因為我跟那裡的性質(zhì)相近,讓我反而無法靠近。」
捐血中心?我心裡想著,但賽巴斯丁卻將一個信封放在桌面,朝我推了過來,「拿著這個,去裡頭指定的地方,找到威爾少爺,帶他回來,然後你就可以再得到比這信封裡頭再多出三倍的酬勞。」
我打開信封,確認(rèn)了一下裡頭的東西。
只見裡面放著一張某個男子的相片──我猜八成就是威爾、一疊比我上個月的委託加起來都還要多的鈔票、一張像是邀請函般的黑色卡片,外頭沒有什麼裝飾或註記,只有正面寫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