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對那群旅人來說,如果迎接他們的日出太過刺眼,就表示身體健康無虞,然而,與其說是黎明迎接他們,不如說是眾人幾乎以徹夜未眠的狀態迎接著又悶又濕的早晨;讓眼睛不得不習慣周遭景物漸漸明亮的原因,全出自於這群人的身體狀況實在太過慘烈,除了似乎是水土不服導致的精神耗弱與體力喪失,沒人能倖免於讓皮膚佈滿紅斑紫瘡的傳染病,這個暫時被稱呼為「瘡病」的皮膚病一直使他們陷入濕熱燒灼的疼痛。
領隊的雙眼下已經出現青黑凹陷的眼窩,但他仍盡責地指揮二十幾名夥伴各自完成分內的工作,沒有人說話而讓整個營地迴盪著領隊沙啞微弱的聲音,「之後該怎麼活下去呢──?」似乎能聽見有人如此茫然自語著,不管怎麼說,這一天仍然必須讓旅途的進行持續下去。
「總覺得好像哪裡很怪。」
正在做最後清點動作的中年人頭也沒抬。「什麼?」
「感覺不太一樣。」
「的確,這輩子還沒這麼想扒下自己一層皮,」中年人一完成工作便馬上往後躺地不斷翻覆身體,一個大男人做出如孩童耍賴般的動作儘管顯得荒謬,在場所有人卻都恨不得仿效以減輕瘡病帶來的奇癢紅腫。「但真正怪的是為什麼你還能好端端站著,什麼事也不用幫忙啊,匪首?」
匪首哼了一哼。「因為我是戰鬥員,要保存體力保護同伴。」
「胡扯,」經過他們兩人的年輕男子忽然丟下一句。「快準備,要出發了。」
中年人瞪大眼坐起身,看了一看男子離去,又轉頭看向仍把視線停留在男子背影上的匪首。「雖然你講這種話真的很欠揍,不過殺了六隻海妖解救『母神號』的功績,整條船可沒人能與你相比!那傢伙算什麼東西這麼囂張?」
「哪有什麼功績,大家都是在做分內工作,而且船也沉了,」匪首聳聳肩。「所以剛剛那個頭髮梳得超整齊的傢伙是誰?」
「聽說叫切恩斯,是個航海日誌記錄員。」
「航海日誌通常不是由船長親自寫嗎?」
「死無對證,領隊也沒任何表示,」他壓低聲音說。「不過根據我的觀察,那傢伙和我們這些經過篩選訓練的正規船員相比,各方面表現都很平庸。」
匪首看了他一眼。「所以,搞不好是靠關係內定──你是想說這個嗎?費拉達,能有這等財勢靠關係打點王室政策的人,何必撿這種一去不回的高報酬高風險差事?」
中年人頓時脹紅了臉。「我叫費拉卡!」
「隨便啦──」
「你們兩個,還不快點動作!」領隊生氣地走向兩人旁邊。「我再次聲明,禁止隨意私下聊天!以母神之名起誓效忠,負以長征『遠陸』使命的團隊,不允許擾亂合作精神的私交行為!」
匪首望向名叫切恩斯的年輕男人,只見他抬頭看向他們的方向,但目光一觸及匪首的視線,又馬上低頭繼續工作,臉上始終保持一貫平淡無波的表情。
「是是──」
匪首收回視線,重新恢復懶散的神態,也許這個人真的就像費拉卡說的一般平庸,但那又如何呢?只要是站上「遠陸」的患病異鄉人便共同平等,誰也不會成為最特別的那一個……他一向認為如此。
畢竟平等在這使命裡的意義,便是迎接死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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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社團課程創作的稿子修改成連載型中篇,所以是有完結的。
不過要挪出時間修稿又是另一回事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