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乍現(xiàn),與威旋蒐集足夠的必須物資後躲到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地下室,大約四坪左右的空間,裡頭盡是雜物與廢棄物,對我們來說,這是個好地點。
一來防禦的要點只有入口,二來裡面的雜物應(yīng)該有不少是我們可以使用的,如此之下,我們便開始尋寶之旅。地下室左右兩側(cè)都有氣窗,約三十公分高,長約六十公分,怎麼說那些傢伙也鑽不進來。
「協(xié)哥你看,有越戰(zhàn)背包耶。」馬上興奮起來的威旋猶如小孩一般,真羨慕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就是樂觀人的想法嗎?不過對他心靈的傷害太大了,遲早有一天會變吧。
「嗯,不錯不錯,繼續(xù)找,我先看一下便利商店堆找到的地圖。」把門口用大型雜物與傢俱堆住以後,開始思考下一步走向,雖說日鬼的力量不大,也許是誤判,不過這些重量應(yīng)該足以抵擋了,而且若數(shù)量太多,我想也逃不掉吧。露著苦笑的表情繼續(xù)察看地圖。
「威旋,邊整理邊聽到我說,睡覺時間的話,我是這樣打算的。」我拿起筆開始在地圖上塗抹。
「嗯。」他撈到一件牛仔褲,塞進包包裡。
「日落後六個小時你先睡,之後再換我,因為我有個人因素,所以我不得不睡中午過後的時間。所以這是輪班制,直到夜晚到來為止,概略這樣分,最後我起床後再讓你稍微休息一下再行動。」稍微補充解釋一下,為了讓他能更加理解,不過這樣講好像反而比較複雜,算了。
透過這段幾近獨自一人的時間,看著威旋馬上入眠的樣子,果然累壞了,畢竟也折騰了好一陣子。透過氣窗四處觀察,確認(rèn)附近安全後,以不妨礙空氣流通為前提,用瓦楞紙把氣窗的光線擋住,就算硬撞,我想鐵窗的強度加上不大的縫隙應(yīng)該不至於讓它們闖進來。
雖說不知道它們的探查方式很令人憂心,唯一能想到的是像鏡頭的眼睛,不過那散發(fā)紅光的大眼還真可怕,難道是紅外線探測?
若它們再強大一點的話我想我們就束手無策,幸好是可破壞的類型,怎麼說也可以拚上一拚,可是從機動性與隱蔽性來說,我們實在是處於被動的位置呢。
「看著這個放眼望去皆是殘骸的城市,其他人究竟如何呢?希望都安全無恙。」映協(xié)透過狹窄的縫隙看向細(xì)小的湛藍(lán)天空。
除了思考以及為行動做準(zhǔn)備外,李映協(xié)也把最近的過程紀(jì)錄在剛剛翻找到的小冊子上,然而前幾天的記憶像時空跳躍般,明明還在學(xué)校上課,卻跳到了三天後,昏迷的三天到底做了些什麼?如果說什麼都沒做,怎麼沒有被日鬼攻擊呢?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全寫在冊子裡。
回想那天的情景。「難道身邊那堆瓦礫是學(xué)校嗎?不可能啊。」意志開始動搖之後,就會渴望去尋求答案來獲得解脫,比較選擇逃避與覺得麻煩外,李映協(xié)寧可被真相刺傷,也不願放著什麼都不做,一定要從中找到解決之道。
「旭才跟藝玲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寫著寫著便想到,不過他們一定沒事的,認(rèn)識那麼久的死黨怎可能這樣就死了呢?我都活下來了,比我還優(yōu)秀的他們一定可以的,仰望黑霧霧的天花板我握緊雙拳祈禱。
──
緩緩昇起的夏日烈陽,照耀著潰散首都,陽光在堆疊交錯的鋼筋水泥中穿梭,被遮蔽的物體蓋上陰影,開闊的場所覆上了溫暖,流洩到了沒有注意的方向,某一處隱密的角落。
群聚的日鬼儼然一尊藝術(shù)品,漆黑的金字塔豎立其中,受到陽光照射時,吸收光能的它們慢慢活絡(luò)起來,逐漸亮起的鏡瞳露出鮮紅兇芒,紅色波浪舞從上頭搖擺至底部,起動四竄。
──
黃昏,夜晚將至,映協(xié)醒了過來,不舒適的地板造成了身體痠痛,不由得抱怨了幾句。四周見不著威旋,瞬間緊張起來,不好的想法比想像中還要迅速到達(dá)腦海,正準(zhǔn)備出聲時看到在角落有個抖動的棉布蓋著的東西。
「是你吧?」起身走向角落,探手拉去棉布,瞧見的是全身濕透發(fā)抖的威旋。
「喂,怎麼了?」想要觸碰他時他就開始大叫,短髮濕漉漉地,他是悶了多久啊?邊想著邊安撫他,然後趕緊叫他換套衣服免得感冒
「它們……是它們!來了!」
「吃人了!」
「來不及了!」
「爆炸!」
「死了!」
「好多隻!」
「日鬼!」
看著歇斯底里的林威旋,李映協(xié)心中很複雜,怎麼盡是被他碰見這種事?大致上是他睡覺時發(fā)生了什麼事吧,可是詳情到底……
「別急,我們是安全的,快喝點水,我們有辦法救人的,別擔(dān)心,慢慢跟我說怎麼了?」遞了水跟巧克力給他,稍微進食一下吧,還有應(yīng)該不會脫水吧?悶著流了那麼多汗,不中暑已經(jīng)是萬幸。
只見他指了指氣窗,我走上前湊近一看,頓時啞口無言,大量鮮紅自氣窗流淌而下染了一整面牆。
「媽的!又是這樣?屍體呢?」可惡,這下也耐不住性子了。
「被吃了。」威旋帶著鼻音顫抖地用力擠出三個字,彷彿畫面依舊鮮明刻劃在腦海。
「吃了?」這是怎樣?不管了,再殘忍也要了解一下,他似乎感覺到我的決意吧,稍微冷靜下來了。
「大概下午三點……我聽到外頭有騷動,就透過氣窗瞧瞧,誰知道……大概四個人左右正被日鬼追……想出聲喊他們時已經(jīng)……被追上了,好像有兩個人發(fā)現(xiàn)到這裡……」他灌了半瓶水。
「向這裡跑過來,大約剩五公尺時被追上了……被一堆日鬼撲倒……」
講到這又開始打顫。
「那群天殺的日鬼,頭從中間裂開,伸出一堆像手術(shù)器材的東西,全插在人身上……」
「那些人沒多久就像死了一樣動也不動,可是眼神還看著我,像是對我求救……」越講越緊抓著頭,我馬上過去拍著他的背,要他放鬆點,能做的都做了,我們就是這麼無力。好一陣子他才繼續(xù)說,此時外頭已徹底暗下,到夜色降臨的時間,皎潔月亮依然潔白彷彿不甘他的事,雖然事實如此。
「讓我做一下結(jié)論,所以日鬼把類似病毒的東西打到人體內(nèi)來繁殖,就像寄生蜂一樣。」聽完後得到這個暫時答案。
「然後人在日鬼奪體而出之後會屍骨無存,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淨(jìng)是看到血泊的原因。」
「而且一個人可以生出不少日鬼。」我吞了吞口水。
「嗯……不過要點時間,期間也不知道人死了沒有,然後日鬼就生出來了,大概五、六隻小隻的吧,我也不敢細(xì)看……」威旋補充道。
「該死!」我開始在收拾東西,包括必須品例如衣物、食水、日常用品等等,通通裝進越野包中。
說來難聽,但是看樣子殘渣都會化成血水,這些都只是假說,沒辦法去實驗,除非是瘋子才會去實驗,這太危險了,必須要趕快找到其他人。把阻擋在門口的雜物與傢俱搬開,回頭確認(rèn)威旋準(zhǔn)備好之後,開啟封閉一日的門扉,剎那間清新的空氣灌入。
「真是諷刺,好久沒呼吸到那麼新鮮的空氣,走吧!」猛地多吸幾口新鮮空氣,深怕下一刻就吸不到了,以眼神示意後,繼續(xù)朝著未知方向的警察局前進。
李映協(xié)在清醒的時候稍微確認(rèn)過地圖,沒意外的話最近的是連山警察局,礙於崩潰的城市連路標(biāo)也消失無蹤,不然就是扭曲破爛,儘管勉強認(rèn)出路名也無法辨識方向,心中懷有許多感觸地走在路上。
「走這。」憑著印象繼續(xù)奔走,路途上沒有多餘的對話,兩人的沉重心情彼此都知道,一心只想確認(rèn)生存的方式,必須要活下來,這是看見希望的前提,邁向未來的信念。
當(dāng)然,在路上碰見不少停止行動的日鬼,從半身高到腳踝高的大小都有,看得他們不禁咋舌,也義正言順地破壞它們。用各種打擊方式來測試怎樣才會造成致命傷,只是日鬼目前是停電狀態(tài),也測不出所以然來,儘管如此,還是都把它們解決掉。
「可惡!這樣根本打不完啊,而且它們本來是人吧?」威旋開始感到不妥,動作緩了下來。
「別急,到這地步它們也不會是人,它們是寄生蟲,利用人類繁衍,不,說來也沒看到動物,也許只要是動物它們都可以拿來用,不解決掉它們,受害的會是我們,你也親眼見證過了不是。」
「又向前奔跑了不少距離,一路走來誰也沒見著,實在是詭異過了頭,真的都死了嗎?我才不相信人類的生存本能那麼弱。」李映協(xié)喃喃自語,他不放棄希望,看看林威旋,再看看自己,一定會有一條生路可走。
「協(xié)哥你看!我們……找到了?」威旋吞了吞口水,難掩興奮地指著前方建築物說。上方有著『連山警察局』的鍍金字樣,雖然已經(jīng)磨損了,但看似尚未陷落的警察局正散發(fā)著光明。
「對,我們賭贏了。」暫時鬆了口氣,有點乏力感。
那是日光燈,猶如希望之光。
──
距離三百公尺,時間為五月十四日晚上十點四十四分。
目的地警察局就在眼前,兩人趕緊跑到門口,曾經(jīng)抵禦日鬼攻勢的一人高堤防早已傷痕累累,上頭不少木樁,該是用以阻止它們爬上的吧。這些堆放在前方的防禦工事究竟保護著多少人,這是他們亟需知道的問題,而裡頭有沒有他們的親友?橫立在前方的細(xì)長壁壘現(xiàn)在仍保護著人們。
他們被警察局上方負(fù)責(zé)監(jiān)視的人員發(fā)現(xiàn)後,不少人湧出觀看,已經(jīng)許久沒有存活的人出現(xiàn)了,就算短短幾天,這場災(zāi)害給人的時間流逝感猶如一個月。
「我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你們的到來。」髮型微禿體型福態(tài),身為局長的許政應(yīng)走了出來。
奔波了一夜,李映協(xié)向局長要求讓林威旋先去休息,然後想私下了解現(xiàn)況,得到局長允可後,一位警察便領(lǐng)著威旋走進去。
兩人站在大門,局長邊講邊介紹他們這裡的狀況。
而映協(xié)開始觀察,這個虛弱的堡壘似乎有二十多人,警察已確認(rèn)的有八員,老弱婦孺不少,恐怕是恰好在附近而緊急躲進去的吧。剩下的就是青壯年,男女比例差不多……
龜裂的牆壁苦撐著,食水似乎也沒辦法供應(yīng)多久,其實在外面看見那種沙包木樁能擋那麼久已經(jīng)很意外了,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瞧著威旋已經(jīng)在一旁坐好跟其他人聊天並進食後,等局長看似講了個段落時便轉(zhuǎn)頭向他詢問:
「請問,這裡面的狀況如何?」
「老實說並不樂觀。」局長頓了頓說。
「武器彈藥還足夠,就是食糧飲水不足,加上孩子們也不少,必要時照應(yīng)還是有點麻煩。孩子,你們該見過那怪物了吧。」
「嗯,日鬼,我知道。」
「日鬼?好像挺貼切的,年輕人就是有創(chuàng)意。咳咳,因為那些怪物太多了,應(yīng)付不來,就兵法來說,這個建築所在位置本身就無法堅持住。」
「有考慮要遷移嗎?」我問。
「有,不過還沒找到合適的地點,要考量的事情太多,先去休息吧,晚點等大家都回來了再一起討論。」
「還有人在外面?」
「是去搜索的小隊,你也知道這個環(huán)境不好支撐,每到夜晚我們就派人去賣場舊址挖掘有用的物品回來。」局長娓娓道來,看見回來的人馬上手指出入口對映協(xié)說。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瞧,他們回來了。」
「真的是阿協(xié)?」一個清脆女聲,長髮飄逸。
「哇!阿協(xié),你果然活下來了。」接下來是略為粗糙的男聲。
不敢相信,再也沒有什麼事比看見熟人還要感動的,由於父母都在國外,這個斷訊的日子裡只好期待他們沒有出事。然而在這場煉獄中,看見朋友還存活著實在是太好了,李映協(xié)頓時熱淚盈眶,是吳旭才與薛藝玲。
正想上前那刻,頓時發(fā)現(xiàn)旭才的左手從肩膀根部整段消失了,取代的是繃帶包裹著,隱約滲出血水。
像是察覺到映協(xié)的反應(yīng),旭才便開始解釋。
「前天被那些東西攻擊到,情急中只好斷臂求生啦。」邊說右手邊舉起一把長七、八十公分砍刀。
薛藝玲不捨地看著他們對話,旋即伸手環(huán)住兩個好朋友說:「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映協(xié)與旭才才相視而笑。
到了這瞬間,正想問起四天前的事時,視線移到薛藝玲身上的李映協(xié),像被強烈電擊一般突然想到什麼似地,怒罵責(zé)問自己為什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便著急地開口問好友兼死黨兼青梅竹馬的兩位:
「妃玲呢?」
焦急的心理,像潰堤的水壩一發(fā)不可收拾,瞥見兩人的神情不對,臨時的心理建設(shè)便正式崩塌,他坐倒在地上,身邊的兩位好友說的話彷彿聽不見似地,自顧自陷入了昏迷,失去意識前好像有看到她靠近,妃玲。
「沒時間了……」這是昏厥前他口中吐出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