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是完整的?!?/div>
煬月說。
*
煬月在街上漫步著,試著表現出閒亭信步的姿態。但不知怎麼著,心頭總是燃燒著一股怒火,想要摧毀一切來宣洩它的能量。
也許是失去記憶的緣故吧!他不記得任何一點自己的過去,只有破碎的斷章殘篇。對周遭的事物,有點印象,卻又說不出那是什麼。似曾相似的感受,讓世界處於一片迷茫的霧中。在知與不知的灰色地帶遊走,他對環境產生疏離與排斥。
現在引導他的,是在腦海殘留的意念中,最強烈的一個:成為一名角鬥士雇主。
「請問皓玥都角鬥士訓練所在哪?」煬月隨便攔下一個小孩,問道??植馈⒖斩?、沙啞、虛無的聲音,臉上的猙獰的假面,讓小孩嚇了一大跳。
「……」慌張的金髮小孩一時語塞,在煬月面前緊張的跺腳。
煬月是個非常缺乏耐性的人,眼見自己的時間被浪費,他就想要狠狠地用魔法把小孩的肋骨一根一根通通砸斷。但這個高大的男人克制了,理性是身為一個人基本的要素,斷不能因為一時的憤怒,就莫名其妙的讓災殃落到他人頭上。
「往前直走,看到那棟最大的建築就是了……」小孩的頭上滴下珠子大的汗水,急急忙忙逃離,憤怒的煬月的氣息是絕對不會有人想親近的。
煬月又攔住小孩,後者回以驚恐莫名的眼神。
他塞了兩枚銀幣在小孩手中,一枚扭曲變形,一枚完整發亮。那枚不成樣子的銀幣,是煬月壓抑憤怒時,握拳的手勁造成的。
金髮小孩飛也似的跑走,煬月給他的壓力太龐大了。
戴著絲質手套的手撥一撮髮絲到前額,然後不斷整理,直到變成又直又順的蟑螂鬚為止。此是煬月冷靜的方法,這次挺有用的,他的心情比一分鐘前平靜不少。
煬月邁開步伐,旋即又縮了回來。他的腦海中散亂地閃過一些殘缺的畫面。
「這個小孩,我認識嗎?」煬月心道,回頭看了看早已不見蹤影的小孩。
佇立的煬月,宛如巨大的雕像,擋住了來自身前的陽光。路上的行人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畢竟在大街上披著面具──尤其是猙獰的鬼面具的人可不多。況且煬月又是如此的高大、難以忽視。
無視路人的注目禮,高大的黑袍男人繼續走著自己的路。
*
腳步一滯,煬月看到他的目的地。不怎麼起眼,卻異常巨大的建築。
皓玥都角鬥士訓練所,戰士的熔爐。其創辦年代已不可考,係由「角鬥士雇主既神器收集者聯盟」,簡稱「GOA」負責。該組織是皓玥都的兩大勢力之一,與商業聯盟「銀色天平承載金沙」關係複雜,時而合作,時而對抗。兩個組織甚至有為數不少的雙重成員,例如煬月不久前會見的商會聯盟高層比爾,也是「GOA」的一份子。
推開不怎麼厚的木門,馬上就見到了負責人員。
「又一個準雇主??!」櫃檯的一名女性說道。
煬月直接無視那女人,直覺不想理的人,不管是誰他都不會將之放在眼內。仔細觀賞一下內部的接待大廳,較之外觀的毫不起眼,內部可真是華麗異常。煬月直接坐到櫃檯一旁的紅色絲綢簾幕後的大沙發上,等待他人來服務。
「你是沒聽到我說的話嗎?」那名被無視的接待者憤怒的走到煬月的身前,神情毫不掩飾地表達被忽視的憤怒,一點都不像一個接待者會有的反應。
「我是來找角鬥士的,不是來和你說話的?!篃碌穆曇艨植馈⒖斩?、沙啞、虛無。一時之間,接待者被震懾住了,煬月連看她也沒有看一眼。
回過神,接待者猶豫了會,決定繼續和這人交涉,不過要刁難一下當作無禮的報復,從來沒人敢對她如此冷漠,就算是目前接待者的身分也一樣。這人看來對她毫無印象,八成是個外地來的旅者。如果是本地人,絕對不會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她。
「你要角鬥士是嗎?規矩很簡單,先付清該付的錢,你才可以挑選。」
「這樣夠嗎?」煬月從黑色戰袍的袖中拿出一個銀色天平承載金沙的魔法塑像,天平左右搖擺著,金沙晃動不定。
接待著驚愕了一會,眼神中閃過詫異和不解的光芒,結結巴巴說道:「銀色天平承載金沙?夠……當然夠?!顾障履Хㄋ芟?,先回到櫃檯處理相關事務。
塑像是上次會談前,比爾送給他的小東西。煬月不知道那是什麼,也沒興趣知道那是什麼,只是收著,並依照的說法拿來當錢用。殊不知,魔法塑像代表的是商會聯盟的最高等級消費抵押物,可以一次性購買任何東西,不管多價值不斐都行。即使是商會聯盟的領導者,任期內也只能獲得三個。
在接待者的眼中,煬月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沒人會把這麼貴重的物品只用來收養個角鬥士,這實在是……不可理喻。收養一個孩子,雖然要花上百枚以上的銀幣的昂貴代價,但魔法塑像的價值,遠遠超過上萬枚金幣??!
不一會兒,接待者回來了,猶疑地看著煬月的黑袍,找尋不存在的「銀色天平承載金沙」徽印。並領著他來到孩子們的住宿區,煬月隨便選了一個區域,就去尋找也許會讓自己滿意的戰士。
緩慢的步伐,叫煬月難以忍受。尤其是密不通風的室內,更是痛苦難當。接待者感受到煬月耐心逐漸耗盡的浮躁不安,於是加快了腳步。
經過走道旁一個花瓶時,煬月控制不住毀滅東西的慾望。舉起一隻手,藍白色的法力源源匯集在手中。
但下一秒,他把手放下了。
要克制、克制……雖然他真的很討厭這種一點風也沒有的地方。
一切都被接待者看在眼內。
「我必須分散那男人的注意力,不能讓他一直悶著。心情不好的人可能會突然發起脾氣,摧毀東西,尤其是他看起來這麼深不可測,又這麼高大健壯,也許還是某個『銀色天平承載金沙』的高層……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在這裡!這可是『GOA』最重要的機構之一啊!」
接待者是如此想的,不過真正的原因是她愛面子,畢竟接待者是她,客人在被她服務的過程中大發雷霆,受損的百分之一百二十是她的名聲。
接待者決定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煬月?!?/div>
「塵揚君。」他們交換了姓名。
「果然是外地人……」塵揚君,也就是接待者心想。煬月的名字,不是本地人的名字,而是來自另一個遙遠輝煌的城市的名字。
「你為何會來到皓玥都?」塵揚君問。
沒有回應。
煬月既不想繼續理會塵揚君,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他,沒印象。他在皓玥都有一棟不錯的大房子,可是怎麼得來的?他,沒印象。
「我不記得?!沽季?,煬月才吐出一個絕對誠實的答案。
某方面來說,塵揚君的目的達成了,煬月把對在室內慢慢走路這件事的關注轉移到自己的過去上。
殘缺的影像又在腦海中出現,如過眼雲煙般,稍縱即逝。
「洛德主宰的改革看來成效不彰,你們依舊把孤兒訓練成角鬥士。」煬月突然冒出一句,讓塵揚君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是當然,沒有父母的孩子成為戰士,是千年不移的風俗。就算是主宰,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箟m揚君說。她沒有直呼主宰的姓名,直接稱呼這世上地位最崇高的統治者的名謂是無禮的。
顯然煬月沒有想起這點。
*
煬月和塵揚君來到了孩子們的住宿區。
一長條的走廊,左右各有十幾個房間。煬月在接待者的引領下走著,看到左邊第一間房。直覺就握住了門把,但轉不開,門被上鎖了。
「眼光不差,這個孩子天分不錯?!箟m揚君敲三下門,以通知裡面的人要進去了,然後拿出鑰匙要開啟房門。
煬月沒等她,直接一腳踹出。碰地一聲,門破了個大洞,整扇飛進房間。
他又失去耐性了。走這麼多路之後,煬月不想花時間慢慢等門開。
管裡面的人是誰?也不過是個孩子,又能拿自己怎麼樣?
尊重隱私?煬月也沒興趣。
煬月在心中怒吼著,不為甚麼,就為了發洩他的憤怒,幾乎是沒來由的憤怒。
鬼面具猙獰的眼神掃視四周。
一個有著紅棕色皮膚的黑髮少年和他對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