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聲明:此篇「翻譯」,並非純正逐字稿;乃筆者嘗試擷取該影片講者居心,經個人潤飾、通順語意後,為方便以文章方式呈現而得 ─ 本文創作初衷,僅於輔助筆者其他文章的概念理解。由於不乏重組片段處,請對英文有興趣與餘力的看倌,不妨試著與影片中的實際語音、相互比對;也請大神們,對相關專業領域之可能誤譯、或筆者主觀所不意造就的誤導,不吝糾舉指教、以正大眾視聽。
惟,明顯故意以留言挑釁者,恕在下直接漠視;並依情節輕重,循本站小屋權限衡斷處置。
--
※Autopilot原指應用在飛機或車輛的「自動駕駛」。但筆者掂量Dr. K (Alok Kanojia醫師的暱稱) 於此影片之本意,內容所提到的Autopilot,應與 丹尼爾·康納曼老師所概稱的「快思」不甚相同;故,本譯文主要將之定位為「被動」,而非直譯文意的「自動駕駛」。
在我的診療室裡,總是會充滿類似的抱怨:不管是長期憂鬱了一輩子,抑或是學校校園裡、準備考試或課外活動的學生,每每難於激勵自己、去做出實際的改變舉措。
宛如世上、存在著兩種族群:一群能夠高瞻遠矚,懂得如何結合意圖 (intention)、方向 (direction) 和努力 (effort),跨出舒適圈、來達成自己的目標;另一群,卻看似只能反應性地過生活 ─ 雖然當外界給予壓力、甚或截止期限,他們還是能完成目標;但又通常、得拖到最後一刻 ─ 彷彿這些人,找不到同等的積極 (motivation)、紀律 (discipline) 或意志 (willpower),來幫助他們、形塑一段擁有追求目標的人生。
出乎意料地,這種欠缺、卻可能是一種創傷反應機制 (trauma response)!
當人們過著被動的人生,一般都認為,是個體缺乏紀律或積極性所致;但根據最新的研究,這種行為,事實上是一種氾濫於人群之中、極為常見的創傷反應
【圖卡 (意同前句)】。
早在上世紀60年代,專研於創傷機制的學者就注意到,體驗過創傷經歷的人,有著「啟動癱瘓 (the paralysis of initiation)」的問題。
研究發現,越戰中曾待過戰俘營的士兵,往往難以給自己後來的人生、找到獨屬自己的意圖或方向,遑論踏實履踐;這些前戰俘,在戰後的生活、仍維持在一種求生/被動的模式裡 (survival or reactive mode) ─ 他們每天的生活,若發生意外,他們並不缺乏應變能力;但若試著讓他們、規劃出一套未來的計畫,卻往往窒礙難行。
看到這邊,也許看倌們會覺得:那是戰俘啊,與我缺乏主動性何干?但當專家們研究的愈深,又發現:高達五至六成的民眾,身具類似的創傷反應!就連生長在、並無任何家暴影響下的小孩,仍有時、會出現此「啟動癱瘓」的徵兆!?
究竟是甚麼因素、造成了「啟動癱瘓」?關鍵,是生存於「強制性控制
(coercive control)」的環境下
【圖卡 (意同前句)】。
試著想像戰俘的處境:困於戰俘營內的士兵們,基本上、欠缺對自己人生的掌控能力 ─ 你每天準時起床就寢、做守衛交付的工作、吃他們提供的任何食物;在此生活條件下,根本就沒有意義去計劃未來,因為你根本也無從得知,你會被關一天、關一年、還是關上一輪!? 當完全無力掌控自己人生時,自然也就不存、思索未來的必要性。
當把這些戰俘們的處境,與生長在「強制性控制」家境下的日常孩童、去做比對時,不難發現:許多生長於父母高壓控管下的孩子,也時常缺乏、掌控自己人生的試煉機會 ─ 不管你身處童年、少年或青年期,你能直接對你父母說,你想學某某樂器、或你不想再繼續學某某樂器了嗎?一旦你試著表達自己的欲望或需求,是不是常常被替換掉?這些特徵 ─ 包含被父母要求、不許表達自己的想法或情感 ─ 屢屢出現在、具備「啟動癱瘓」之人的兒童發展期。
所以,當我遇到類似抱怨時,常應用一項臨床詰問:在你以前的原生家境下、試著表達你的感受時,這些情緒表述、會得到甚麼樣的回應?
如果你惱羞成怒,你會被處罰嗎?
如果你畏怯驚慌,你會被責難嗎?
如果你嚎啕大哭,你父母會因你的哭泣而生氣、甚至說你不知感恩嗎?
綜觀上述情境,這些孩童、不可能不會去意識到:表達出心裡的感受,只會招致懲罰性的下場。
當戰俘因為守衛的踰矩行為、跟守衛懟上,守衛怎麼可能乖乖道歉!? 當然是先痛打一番再說。若把守衛此番反應、去跟高壓控管的父母相對照:當孩童情緒失控、對著雙親大吼大叫,父母若也選擇、先懲罰一番再說!?
當經歷過此番成長體驗後,試推想這孩子的大腦、會學到何種適應的教訓?感知情緒、表達感受,不過是試圖探索、自身未來發展的可能;但若這類促進抉擇的摸索嘗試,只會換來浪費心力的一場空,更糟的情況、甚至可能引來一陣痛打!?
在這情況下,不管是孩童還是戰俘,他們能怎麼做?除了壓抑想法與情緒外,難道還有其他方法、能身免於痛楚嗎?為了適應、不再遭受此懲罰體制的處分,長期處於該環境下的人,就習慣於、一概壓抑所有想法或情緒的生活方式 ─ 久而久之,癥狀輕的情況,此人也許變得寡言、麻木於任何情感波動;癥狀重者,搞不好會變成、喪失應有的人情連結,甚或至「
解離 (dissociation) 」狀態!
所謂的「解離」,是指:即便此人正經歷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等巨大變故,但由於壓抑情感的強度、已經嚴重到足使失能的地步,形成他的表意識、甚麼都感覺不到的窘異…
許多有趣的神經科學研究,也一再揭發:壓抑想法與情緒的習慣,會如何引領至被動的生活型態。特別是由
Bessel van der Kolk所引領的研究:其小組人員,藉由掃描、被診斷經歷過孩童創傷的受測者大腦,發現這些創傷者的大腦,會呈現「腦半球側化
(hemispheric lateralization)」的現象。
要了解何謂「腦半球側化」,得先回顧神經科學發展的歷史。
曾有段期間,學者們假定:人類的右腦主掌創意與情緒,而左腦則負責分析、策畫、甚或語言文字的排列。即便此申辯,已多次被
質疑其直觀誤導性
(因左右腦半球、只要還藉由胼胝體連接,彼此腦半球的功能、就不可能被二元切割得一乾二淨;故稱之為「誤導」);研究心理創傷的學者,卻發現這套過時說法、確存其立論基礎 ─ 對於這些、已慣於壓抑想法與情緒的患者,他們的
胼胝體 (corpus callosum;位於大腦底部,連結兩腦半球),竟會阻礙此人大腦的左右半球、去進行連結協作!
因此,Bessel van der Kolk所發現的「腦半球側化」現象,即為:該人會在生理 (物理) 層次,將所有可用的情緒與創意 (右腦),與分析、組織、計畫、執行、甚或語言表述 (左腦) 等功能,給徹底隔離開來!
讓我們再回頭檢視,「解離」所造成的類似境況:不管遭逢何等厄難,當事人的情緒、卻彷若對該人毫無影響!? 此等因應,得以讓當事人遠離情感的負擔,繼續「正常」過活 ─ 這不就是活在「強制性控制」家境下的孩子,所學到的適應方法嗎?
所謂的「腦半球側化」,就是把情緒 (右腦)、隔離自決策執行 (左腦) 之外;在身處於特殊情境時、此確為必要之舉,畢竟在創傷極易觸發的條件下,沒有人能持續承擔、因流露情緒而引發的損害 ─ 一位身處高壓管教之家境的孩子,如果任由其憤怒、引致他/她與雙親間的衝突;其後果、若總是換來一頓懲罰,這孩子為了生存,自然選擇分離其情緒、及其相關之脈絡!藉由把籌劃、謀策與行動,與內裡情緒遙相區隔,不過是一種、在創傷情境下的生存適應策略。
即便在那個當下,這種隔離手法、確實能幫助我們茍活殘存;但長期下來,卻會對我們的人生、留下巨大的陰影!一旦過度慣於使用、這套純為應急之適應策略,就可能在未來的成長歷程中、演化成另類的適應不良。
因為終究,不論是開啟新事業、替未來規劃、抑或活出一套飽富意向的人生,仍需具備、兩個腦半球的即時整合協作
【圖卡 (意同前句)】。
就連對沉思/冥想
(meditaion) 的研究,都再再顯示:進入沉思/冥想狀態的大腦,兩腦半球之間、會展露大量的同步效應
(synchronicity);借助沉思/冥想、所進入的
心流狀態
(flow state),使人們得以活躍地規劃未來、實踐人生。而前述的創傷反應惡習,恰恰造成完全相反的遏止成效:因為它所瞄準的,正是切斷兩腦半球之間的聯繫!
臨床上也呈現相關佐證:心理治療 (psychotherapy) 之所以能夠治癒精神創傷,其中一項因素,就是藉著、重新接續兩腦半球之間的協作 ─ 既然右腦主掌情緒、左腦管控語言,走過創傷經歷之當事人,又每每難以將其情緒、化為言詞陳述;心理治療療程,就大量採取、鼓勵患者談談他們內裡感受的手段,在不知不覺間,增強他們大腦中、兩腦半球間的同步率!
正由於情緒,在形塑個體生命意義的過程、扮演其不可或缺的要角;當自行把情緒給切割隔離,自然、也就無法找到方向或動機。
想想電影裡的主人翁吧:他們傾盡全力、克服苦難,通常是受到甚麼動力在驅使著呢?不就是某種特定的情感嗎!? 與這些光鮮的主人翁們相反,慣於以創傷反應去過日子的人,正由於他們的情感、長期離線;無形間,當然難以利用情緒的動力,去推動左腦、策劃自己的未來。
而,心理療程如何重新恢復左腦活力的其中一種方法,就是想辦法讓這些人、清楚表達 (articulate) 他們的情緒。
這也是許多求診於心理治療之人、會深感疑慮之處:為何憑著幾句空口白話,就能幫助、改善我的現實現況?我的感受、與我的現實困境,兩者又沒有實際關聯;就算我傾訴了感受,困境的條件還是擺在那兒,啥都沒變、不是嗎!?
這種思考邏輯
(確認偏誤),就是問題所在:因為就算直面困境的存在,人們的大腦,還是缺乏動力、去運算其盤根錯節;重新讓此人大腦開機上線的其一關鍵,即便看似再怎麼反直覺,還是得靠著降低「腦半球側化」的反協作影響 ─ 換言之,就是藉由把感受
(右腦) 講出來
(左腦)。
綜上所述,若想擺脫被動的人生,可以考慮、如何重新整合兩腦半球的協作開始;即便小至、嘗試清楚表達 (左腦) 自身情感 (右腦),都能幫助兩腦半球之間的同步效率,藉此,即可慢慢拾回、對未來人生的主動掌控力。
另外一件可以嘗試的改變,就是、別再閃躲自己的情緒。
即便成長自「強制性控制」家境下的人,已然養成,刻意不去感知負面情緒、以免招致懲罰後果的生存適應法;並不代表這套應急手段,應當被繼續延續下去!但,要做出這項改變的棘手難處:通常,成長自此等懲罰環境者,可能已然困入、察覺不了任何自我情緒的死巷!?
【圖卡 (意似前句)】此人會呈現出的表面言行,可能只剩下、逃避情緒後的殘跡而已。
這就是為何:有些人早上起床,不知為何,會「突然」放下一切「該做/待辦」的日常事項;然後一頭栽進,試圖讓自己轉移注意力的「浪費時間」裡。有趣的是:即便外在條件、大致維持不變,這些「浪費時間」舉動的比重,卻不會每天都維持在、某一個水平值上;一定是某件莫名的特定因素,觸發了此等逃避反應。
所以,試著去觀察:自己甚麼時候,會產生想要去逃避、「浪費時間」的衝動?此等訊號,會不會其實,涵蓋著自己體內、某條被壓抑住的未知情感?這份衝動的起因,是不是因為某人說了甚麼、做了甚麼;抑或是截止日期將近、或任何類似,會造成一般人感到「焦慮」、「恐懼」等情緒的處境?
如果以上答案皆是,那麼、試著先別去「浪費時間」,先讓自己緩下來、去摸索內裡的情緒;甚至,專注諸如心跳、呼吸頻率等簡易客觀因子 ─ 我現在是不是、正在感受些甚麼?為什麼這個當下,我會如此難以專注?
大多數人、之所以不斷犯重複的錯誤,是因為他們只一心想要強逼自身、去重新找回專注。殊不知解決此難題的關鍵,卻恰恰不在「找回專注力」上;該做的,卻應為認知情緒所種下的潛伏病灶,並不畏於去面對此感受!(因為失去專注力,其實是情緒的干擾所造成的。)
唯有藉由認知該特定情緒,且無懼於去面對它;我們的大腦,才會知道:此時、並不需要啟動創傷反應機制,來壓抑想法與情緒!當大腦不再將當下境況、視為必須去應急調適的威脅 ─ 可藉由言語表達,或是寫日記 (journaling) ─ 我們大腦兩半球之間的整合協作,才有機會、重新連上線!
這就是針對創傷經歷的臨床心理療程,為何如此重視、求診者有沒有傾訴感受:一旦讓患者、願意開口陳述心中情感,他們的人生、常常就開始莫名好轉起來啦!? 即便醫師並沒有真正在這些人的生活裡、進行任何的插手介入 ─ 不論求職、升職、尋找伴侶… ─ 他們只是、協助讓求診者的大腦,重新校正回、它應有的運作模式而已。
最後,用遊戲來作個類比:
我們過著自己的生活,有的時候、不覺得活得像
NPC嗎?彷彿我們的生命旅程、並不如遊戲主角那般 ─ 承接並解決主線事件、探索世界、累積經驗等 ─ 這些冒險、看似都與我們無關,反而更近似、遊戲世界某個角落的NPC,啥也不做;直到另一人物、右鍵點擊我們的頭像,我們才開始出現對話、進行交流。
創傷反應所遺留下來的,就是這種心境:當一個人找不到生活的意圖,自然、就只能被動/反應式地活著;若不存在外界刺激源來推一把,就根本動不起來!?
如果你覺得、自己活得像NPC一般,很可能、跟坊間宣稱之缺乏意志或紀律,毫無關聯可言;卻是身陷於,非常隱密、但又十分常見的創傷反應!畢竟,世間有高達五成的人、都苦惱於類似的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