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鐘的時刻切換到『06:00』的瞬間,我立刻打開了門,並頭也不回的往ENTP的房間奔去。
無論她是生是死都無所謂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最後的線索落入狼人手中......一定。
一路跑到了ENTP的房門前,我才停下來稍微喘了幾口氣,接著便敲了敲門。
如果她還活著的話,應該會回應的,除非真的太累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加重了敲門的力道,妳什麼時候睡死都沒關係,拜託,只有今天一定要醒過來......。
然而無論我怎麼敲門,陪伴我的,依然只有無盡的寂靜,房內依然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我將手放到冰冷的門把上,正要拉下,卻忽然失去了力氣,心底的涼意令我渾身顫抖,可怕的畫面在腦海裡不斷閃現,夫人最後的姿態,又一次浮現在我眼前。
哈哈......搞什麼鬼啊,不是才認識五天而已嗎?為什麼我會這麼難受呢?
「ISTJ?」
身旁傳來的聲音令我回過神來,我轉過頭,才看見ESTJ跟INTP都已經過來了。
啊......ENTP的確在信裡有說過,她有把筆記本的事通知給所有確認是好人陣營的人......。
ESTJ臉上寫滿了擔憂,但她還是稍微擠出了一些笑容,並向我遞出了手:
「如果妳沒辦法的話,我來開門如何?」
是我的錯覺嗎......她似乎變得跟ENFJ越來越像了......?
但ESTJ畢竟是孩子,也不等INTP接續著開口,我便搖了搖手: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是啊......我也是該面對現實了。
將手重新放到手把上,我一鼓作氣拉開了ENTP的房門。
窗戶是開著的,窗簾伴隨著風緩緩飄動,儘管通風良好,空氣中的鐵鏽味依舊令人無法忽視。
床上潔白乾淨,所有的衝突好像都刻意避開了這個地方似的,然而房內各處的割痕與不知道被什麼東西轟出的坑洞,不斷提醒著我們這裡經歷過什麼。
我強迫自己不去注意窗邊地上的大灘血跡,轉過身,走到床頭櫃旁,拉開抽屜的最上層,看見了ENTP的筆記本。
我馬上把筆記本翻開,只見ENTP在裡面夾了一張小小的紙條,她一樣畫了個自己的Q版頭像,還用手比著勝利的手勢,字裡行間依舊透露著她那一貫的自信又有點輕浮的語氣:『結果出爐啦!能在最後一天看見滿月真是開心吶!等等,可能也不一定是最後一天......如果不是的話就當我沒說,欸嘿?』
「ISTJ......。」
我回過頭,才發現ESTJ正把雙手搭在我的肩上,她擔心的說道:
「不可以逞強喔?」
我急忙抬起手擦掉淚水,硬是擠出微笑道:
「我沒有逞強......抱歉,我們還是快點開始調查吧。」
我好像......稍微理解ENFJ的心情了。
讓一個孩子擔心什麼的......真不像話啊,ISTJ。
我重新站起身,才看見ISTP也過來了,她這次還帶了腰包過來,緊接著,ENFP跟ESFP也一起跑過來了。
當INFP也被ESTJ帶來房間,我便將手中的紙條攤了開來,將最後一道線索亮給所有人看。
「滿月......會散發出白色的光芒,也就是說......。」
隨著INTP的話語,我們不約而同的抬起頭,望向了剛剛進門的INTJ:
「INTJ......也是好人陣營的人。」
才剛剛過來就受到我們所有人的注視,她整個人頓時愣在門口,接著不解的望著我們,只是可能是一下子接收了太大的資訊量,她難得的結巴了:
「等等......妳們怎麼......?」
「ENTP她昨晚給所有她已經確認了的好人留了信,說她會把最後一次驗測的結果放在抽屜裡。」
ISTP順手從我手上接過紙條,並攤給INTJ還有接著趕來的ENFJ看:
「她最後一天驗測的對象是妳,INTJ。」
INTJ沉默了好一陣子,接著才用平淡的不太自然的語氣說道:
「如果她指出的好人之中有預言家的話,那麼我想她應該已經看到答案了,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多說什麼了,努力把剩下的狼人都揪出來吧。」
在這之後,ENTJ、INFJ也都來了,ESTP則是選擇在自己房內休息,與昨天截然不同,光是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她不來調查的原因也已經相當明顯了。
我差點就忘了,在ESFJ死亡之前,她一直跟ENTP玩在一起的事實......。
我本想親自去調查屍體的,但是ESTJ硬是把我推了出去,說是怕我太勉強自己,連同INTP也一起被推了出來,還一直盯著我們,雖然我一直跟她強調自己沒事,但是她還是認為我們是在逞強,只能聽話了。
但......我心裡確實小小鬆了一口氣,要是真的親眼目睹那個場面,我肯定會再崩潰一次吧......。
在她們調查完畢之後,ENTJ一如既往的領著我們下了樓,只是過程中,INFP似乎被這幾天下來的事件壓的有點喘不過氣,甚至一度差點從樓梯上跌下去,幸好被ENFJ給接住了。
在到了大廳之後,ENTJ、INTJ跟ISTP也紛紛把她們調查的結果統整出來了。
ENTP的死狀......反正ISTP是說幸好我們三個沒有去看,不然肯定承受不住,但她在最後一刻依然是微笑著的,似乎早已欣然接受了這個結局。
我又再次想起她說的那段話:『死亡不過就只是一種形式而已,何必那麼傷心呢?』
看來這句話,真的不是謊言啊......。
根據大家的調查,ENTP的死亡時間事實上不好推斷,從房間裡的痕跡也能略知一二,她很顯然跟狼人纏鬥了好一陣子,身上除了致命傷之外,還有相當多的傷口,除了頭部之外的地方幾乎都是傷。
而這也導致她的屍體早就徹底僵硬,沒辦法用一般的推理方式去判斷她究竟死了多久,幸好深夜時段有所限制,不過據INTJ推測,以及現場留下的資訊來看,她應該是在12點過後才斷氣的,不然也不會讓整個房間到處都充滿了傷痕。
另外,ENTP身上的傷痕幾乎都是一些撕裂傷,跟ESFJ的傷明顯不同,再加上ISFJ確認是使用手槍,這三起事件八成都不是同一個狼人做的。
ENFJ跟ESTJ也檢查過廚房(畢竟她們每天都會下廚跟幫忙清理餐具),確認過廚房裡的刀具沒有任何被動過的痕跡,INTJ甚至跟ISTP一起發明出了簡易的採集指紋的工具,不過最終的結論依然是——這些刀具除了有做過菜的人之外,都沒有人動過。
「也就是說,目前四位狼人中,只剩一位完全沒動手過,這件事情應該是可以確定的了。」
忙完這一大串事情之後,INTJ明顯有點疲累,她擦掉了額頭上的汗珠之後,才總算抬起頭:
「目前能得到的線索就只有這樣了,ISTJ,筆記本在妳那邊對吧?」
我點了點頭,從抽屜裡拿出來之後,我就一直把這本筆記本拿在手上,沒有放下過。
「好,那本就先交給妳保管吧,小心別弄丟了。」
在確認INTJ是好人陣營的人之後,我對她的指示也不再有任何遲疑,幾乎是她說什麼我就心甘情願的做什麼。
我並不是一個擅長指揮別人的人,更多時候,我都是聽從著朝炎的指揮,只是偶爾會幫忙點出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而已。
前幾天也是,雖然ENTP的作為常常令我困擾,但關於預言家的工作,我也經常是聽從她的建議而去做選擇的,雖然她往往也會尊重我自己的個人意見就是了......。
還剩下五個人,往後我該怎麼選擇驗測的對象才好呢?
在早餐過後,我們暫時散會,INTP跟我一同到了園藝室散心,在跟團隊抽離開來後,心中那五味雜陳的滋味也再次湧上心頭。
抱著ENTP留下的筆記本,也許我該翻開來看看裡面是否有更多線索,但我卻依然提不起勇氣,只能呆呆的望著書的封面,久久無法從那空虛的感覺中脫離出來。
空間寧靜的可怕,我才意識到,原來ENTP不在之後,空氣會變得如此沉悶,像是凝固了似的,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不知道過了多久,INTP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吶......ISTJ,妳想要活下去嗎?」
我轉頭看向她,忽然發覺INTP跟ENTP一樣,是這場遊戲裡唯二擁有著異色雙瞳的人。
一個是E一個是I,有的時候我會有種她們兩人其實很像的錯覺,可是只要稍作比對一下,又會發現許多不同之處。
我微微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
「......那妳呢?還是一樣的想法嗎?」
INTP一愣,接著搖搖頭:
「......不太算......吶,妳為什麼這麼想活下去?」
她迅速轉移了話題,再次把問題拋向我,以往的話,我應該會反問幾句,但這次......我決定不拆穿她。
胸口一直很悶,我想,我可能真的需要一個能夠說出心事的對象......。
沒有再多做猶豫,我將自己的過去慢慢說了出來,從被族人拋棄到被朝炎家收養;從幼年到成年,儘管我不擅長描述這些,但還是盡力將自己的經歷說了出來。
INTP一直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我也索性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她,一直講到自己聲淚俱下:
「我是真的想活下去,我還想跟朝炎一起度過更多的時光,但是一想到這要踩著不知道多少人的屍體才能達成,就讓我很難受......何況我......。」
後面的話,我沒有說出口,深怕隔牆有耳,INTP依然一句話也沒有說,但她輕輕摟住我的肩膀,溫柔地拍著我的背,這也讓我的眼淚更加失控,我忍不住抱住她,狠狠地大哭一場,心裡的不甘與懊悔頓時傾瀉而出、再也無法抑制。
直到淚水流盡,我才總算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同時,我也急忙鬆開了手,並擦掉淚水:
「抱歉......我沒堅持住。」
「沒關係......。」
她輕輕搖了搖手,接著轉過頭,不讓我看見她臉上的神情:
「既然妳想活下去,那我會幫妳的。」
咦?這是什麼意思?
她依舊背對著我,我也只能在原位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不知該如何回應。
「其實......。」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
「我知道我自己不正常。」
我困惑的望著她的背影,而她則繼續緩緩開口:
「我......似乎感受不到常人所察覺到的悲傷。」
嗯?這是什麼意思?
我快速回想了下,才意識到無論是ESFJ的事件,還是這次,INTP似乎都相當冷靜,與其說她是悲傷,表情更多時候像是......無法理解?
「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她依舊背對著我,繼續向我敘述她的故事:
「小時候......可能是因為我學東西總是特別快吧,大家也蠻喜歡找我聊天的,因為幾乎沒有什麼話題是我聊不起來的,雖然這樣很累,但只要有人願意聽,我就會不自覺的想要告訴對方更多自己知道的事情。」
「但......這樣的日子並沒有過很久。」
她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確認我有在專心聽之後,才回頭繼續說道:
「妳是在深山裡長大的,應該不清楚......大概在我七歲左右的時候吧,那時候爆發了一場很嚴重的疫情,很多人在這場浩劫裡喪生。」
「當然,我們也躲不過,孤兒院裡的很多人都染上疾病,雖然康復的人也不少,但是也有很多人因此而病逝的,其中......就包括了時常跟我玩在一起的朋友。」
她在說這些事情時,語氣相當平靜,就好像在說的是跟自己毫無關聯的事情一樣。
我彷彿又看見了ENTP的影子。
「喪禮的時候,大家都很難過的在哭泣,我卻一滴淚也沒有,只能感覺到心裡某處在隱隱作痛,但卻無法把它表現出來。」
「直到長大之後,我才終於明白,這種感情就是所謂的悲傷。」
她沉默了一陣,我則依舊耐心等候著她接下來的發言,儘管我不是很能明白她的感受就是了。
「當時我最要好的朋友中,只有一位沒有在疫情中喪生,在那之後,她的狀況就一直不太穩定,我一直試著讓她稍微開心一點,不要一直想著那些令人難受的事情。」
「但......最後我失敗了。」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那天晚上,我到房間後,她突然跟我說了很多很多。」
「她告訴我為何她最近狀況那麼糟糕、那麼痛苦,還有許多的煩惱......。」
「我問她,為什麼之前都不跟我說,妳知道她跟我說了什麼嗎?」
身子微微一顫,我呆然地望著再次轉過身的她,臉上盡是我無法讀懂的情感,我只能猜測那是一種比悲傷還要更深沉的感覺,但卻不知該如何描述。
對著那雙有著萬千思緒的雙瞳,我只能結結巴巴的回應道:
「對不起......我不擅長推測這種事情。」
我只好老實回答她,隨後便低下頭,不敢再與她對望。
耳邊傳來她輕聲地嘆息:
「......她說,妳永遠也不會明白原因的,我跟妳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我猛地一抬頭,卻只能看見她那孤獨的背影:
「隔天......就在孤兒院開放的一週一次的外出時間,她在那個陰雨綿綿的日子裡,從高達十幾層樓的地方一躍而下。」
她沒有再開口,我的聲音也跟著被堵在喉嚨,明明知道自己是該說點什麼,腦中卻被剛剛知道的震驚事實衝擊的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口。
原來......是這樣嗎?這就是妳當初說不在乎會不會被殺的原因嗎?INTP......?
我好像.....真的太自私了一些。
ENTP也好,INTP也好,她們所承受的過去,都不像她們表面上的那樣,遠比我想的還要複雜,還有沉重......。
但即便如此,她們卻還是為了身邊的人而各自努力下去。
而我......卻還在原地踏步。
INTP突然再次開口:
「昨天晚上......我問ENTP為什麼要為了保我而做出這種事,她跟我說......。」
她轉過頭,臉上帶著苦笑:
「因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嗎?
「的確就是她會說的話,難道不是嗎?」
「......確實呢......。」
ENTP,我真的......不懂妳。
碰!
門被打開的聲音使我們兩人都嚇了一大跳,望向門口,才看見在門口喘著氣的ENFP。
「啊......果、果然在這裡!」
她喘了好一陣子,才直起身子,正視著我們說道:
「那個,目前確定是好人陣營的大家,想要開個交換資訊的集會,也希望妳們可以一起來的說!」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ESFP沒有跟來。
我跟INTP對看一眼,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便一起起身,跟著ENFP下樓去了。
畢竟,這可能也是我們舒緩心情的唯一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