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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r17】月與海的子守歌 七章 雪(5)

做白日夢的克里斯 | 2023-06-29 20:53:12 | 巴幣 2 | 人氣 105


  當我在病床上醒來時,什麼也不記得。
  只記得自己被送入手術室,無影燈照在我的臉上。
  『不用擔心,妳會被麻醉,不會痛的。』
  艾倫斐德說著,點滴針頭插入我的手臂。
  醒來後,胸口多出一道淡淡的縫合痕跡,但很快就痊癒了。
  我有點懷疑,但沒有太在意。
  要相信艾倫斐德醫生……我是這麼想的。
  後來,我再一次被送進手術室。
  『我們應該要測試看看,無麻醉狀態下身體的反應。』
  我聽到他這麼說。
  這次沒有點滴針頭。
  當無影燈照在臉上時,我的手腳被又寬又厚的皮帶拘束。
  『醫生,不用麻醉嗎?』
  我察覺到不對勁,驚恐地問他。
  他笑了,沒有回應我。
  那時的艾倫斐德……看起來不像和藹的醫生。
  而是某種有著人類外形的東西。
  他拿起手術刀,亮在我的眼前。
  然後朝我的胸口刺進去。
  我永遠忘不了那份痛楚。
  我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那聲音連自己都無法想像。
  可是不論我叫得多大聲,刀刃都沒有停止。
  我的腹腔被切開,皮膚被器具夾住,感覺身體有什麼被掏出來。
  身體像被釣上來的魚一樣跳動,震得手術檯鏗鏘作響,卻依然掙脫不了束縛。
  四肢一個接一個被慢慢鋸斷,骨鋸的震動傳遍我的全身。
  痛覺早就超越神經能負荷的程度。
  儘管如此,我還沒有昏過去。
  意識模糊的我,聽到艾倫斐德在說話,那聲音想忘也忘不掉。
  『四等份分割……還忍得住。』
  『換八等份看看。』
  『沒錯,無庸置疑她還活著,就算分成十六等份,也應該還有生物反應。』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終於昏了過去。
  我再次在病床上醒來,身體已經回復原狀。
  可是留在皮膚上的縫合痕,卻告訴我這不是一場噩夢。
  我窩在床舖上哭泣,手術的痛楚和恐懼在腦中揮之不去。
  食物和水都再也吃不下,就算被塞進嘴裡也會吐出來。
  看到艾倫斐德走進來時,我像看到怪物一樣尖叫。
  我拿餐盤丟他,推他、打他、逃到角落,把病房弄得一團亂。
  可是最後,還是被一群工作人員壓制。
  其中也有人趁機毆打我,但只是讓我更激動。
  直到有人拿針筒刺進我的手臂,我才失去意識。
  醒來時,我的全身都被拘束帶綁住。
  艾倫斐德站在我的床邊,親暱地看著我。
  『不要怕,我的伙伴。』他說:『只要妳配合,我們就可以一起過幸福的生活。』
  他笑得很坦率,好像之前發生的事只是小孩惡作劇,而他只是在教育孩子。
  『答應我,以後要乖,好嗎?』
  我點頭,他解開皮帶。
  然後我跳下床,衝出病房。
  但他早就料到,派了好幾個人守在門外。
  我再一次被壓倒,再一次被綁回床上。
  後來,我反覆被抓去「測試」。
  這些名為「測試」的過程,實際上是想盡辦法殺死我。
  毆打、切割、窒息、火燒、極凍、強酸、電殛……
  我被艾倫斐德用各種殘酷的方法,殺了無數次。
  好像只把我當成道具,盡情地操控。
  『都是因為妳太美了,才讓我忍不住。』
  『妳讓我發現了全新的熱情,妳是我的謬思。』
  『我要讓妳變得更美麗。』
  他在測試時總是這麼說。
  我每次都希望就這樣死去。
  但最後,我還是沒有死。
  我的身體在「測試」完後,會被修補為原來的樣子。
  每次回到自己的床上,我只能哭泣。
  起初我還會反抗,後來我覺悟到反抗也毫無意義。
  我變得像人偶一樣,不動也不說話。
  我已經感覺不到痛苦。
  隔壁床的男孩也終於再也沒回來。
  我在那裡的八年間,一直反覆過著這樣的生活。
  每一天都、每天都……


  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讓自己勉強恢復理智。
  也許再殘酷的生活,最後都會習慣的。
  艾倫斐德說我一樣可以自由活動,只要我在安排好的時間回房。
  等待測試的期間,我如果不是在圖書室,就是在研究所裡游走。
  除了沒有開放的區域,我都走過了。
  我想起以前和男孩去過的房間,經過時,發現門剛巧沒鎖。
  走進去,我再次見到了當時的大頰鼠。
  一開始我想摸牠的時候,牠張牙舞爪阻止我靠近。
  牠咬了我一口,血滴到了牠的身上。
  我突然失去理智,把牠用力摔到了牆上。
  大頰鼠掉到地上,吐出了血。
  我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
  研究所的生活終究把我逼瘋了。
  我把大頰鼠捧在手心上,想要向牠道歉。
  那隻大頰鼠卻很快就爬起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我發現,這孩子和我一樣。
  我們都被變成某種「不會死」的東西。
  我看著牠,好希望牠可以得到自由。
  可以到這片白色世界的外面去。
  就像我一樣……
  那個時候我就發誓。
  我一定要逃離這裡。
  在那之後,我開始利用自由時間擬定計畫。
  我在圖書室蒐集用得上的知識,同時熟悉研究所的環境。
  我幫大頰鼠取名為恰咪,留在自己身邊。
  艾倫斐德認為這只是我的興趣,沒有干涉。
  我一面承受「測試」,一面等待時機到來。
  任何地方都一定有破綻,我如此相信。
  結果,八年過去……
  我照著鏡子,鏡中的我停留在十七歲的模樣。
  我體內的某種事物,讓我既不會死,也不會老。
  這一年,「測試」的強度一天比一天低。
  也許艾倫斐德已經殺我殺膩了吧。
  我還記得前一天測試時,艾倫斐德說的話。
  『只要我的理論正確,就可以暫時抑制妳的回復力。』
  『我要給妳留下紀念。』
  『這麼一來,妳就不會忘記我。』
  他給我注射了某種東西,然後拿刀劃開我的身體。
  就像在畫布上恣意玩耍一樣。
  當時割開的傷,不像其他傷口一樣完全復原,癒合後留下了醜陋的疤痕。
  看到背上的疤,我恨不得早一日離開這裡。
  我備齊了所有必要的知識,但還沒找到研究所的破綻。
  正在考慮,要不要用蠻力闖出去時……
  研究所開始劇烈地震動。
  是地震嗎?我心想。
  八年來,這裡偶爾也有地震,但沒有一次像這麼大。
  我站在原地,不想逃也不想躲。
  就這樣被壓死也不錯。
  至少這麼一來,我就自由了。
  這時我聽到廣播響起。
  研究所發生了緊急狀況,要所有人員盡速到指定地點避難。
  這段期間不論保密層級高低,與主電腦連線的自動門鎖都會開啟。
  我知道這是最好的時機。
  走廊上,所有人都在慌忙逃生,我大可以混在人群中逃走。
  可是在離開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須做。
  我帶著恰咪,往人潮的相反方向走。
  我潛進保密層級最高的實驗室。
  震動似乎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震動依然持續著,但偶爾會有間歇性的暫停。
  我發覺這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種聲波造成的結果。
  我隔著厚重的玻璃,看到實驗室中心有一個人影。
  一個金髮的小女孩。
  女孩全身赤裸,張開嘴巴不停哭喊,聲波似乎就是她發出來的。
  在她腳邊躺著好幾具研究人員的遺體,艾倫斐德不在其中。
  我沒有時間理會這怪異的景象,往實驗室的深處走。
  大腦搖晃著,骨頭喀喀作響,血從五孔流了出來。
  懷裡的恰咪吐出血,早就已經死了。
  我找到一臺啟動的電腦,強忍痛楚,搜尋和我有關的資料。
  其中一份文件吸引了我的注意。
  裘蕾病毒……我第一次看到這個詞。
  裘蕾……是一種反轉錄跨物種病毒,它將宿主細胞內的RNA複製並改寫,嵌入宿主細胞的DNA,也就是說,會直接替換掉宿主的基因。當全部的DNA經過五年時間被完全代換之後,宿主就等於新物種,被稱為「裘蕾種」。
  裘蕾病毒使得與細胞凋亡、細胞衰老有關的p53蛋白產生變異,失去效能。裘蕾種的端粒持續回復,免疫機能與代謝效率顯著地提高,肌力與自癒力皆高於智人,不再老化,即使遭受致命傷也可以復原。
  然而,p53的功能遭到抑制,亦導致裘蕾種對紫外線的抵抗力極度脆弱,只要長時間受到紫外線照射,細胞就有可能受傷、癌化,室外活動因此以夜間為主。為了彌補無法在日間活動的缺陷,裘蕾種因此獲得名為「紅外線視力」的遺傳性能力。
  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艾倫斐德對我作的實驗……現在都有了解答。
  我……一定是在十二歲那年,經由某種途徑感染了裘蕾。
  經過五年的時間,一點一點變成不死之身。
  我的成長就這樣停止了。
  維持在十七歲的模樣,永遠都不會老。
  我不會老,也不會死。
  我不是人類,而是名為裘蕾種的怪物。
  我想留下資料備份,但時間不允許我尋找工具,只好盡可能記在腦裡。
  我把一旁架上的藥品和酒精隨意打翻,再把電腦的電線扯斷,丟到液體上面。
  電線走火引燃藥品,火勢立刻蔓延開來。
  這些機密檔案一定有多重備份,但就算沒辦法銷毀它們,至少也能拖慢艾倫斐德的腳步。
  我離開實驗室,到圖書室取出我藏在某處的布包。
  裡面放著我八年來一點一滴收集、儲存起來的乾糧、飲水、布料。
  金髮女孩的哭聲似乎停止了,震波也隨之消失。
  工作人員很快就會回來。
  我把握最後的空檔,背起布包,帶著還沒復原的恰咪,跑過走廊。
  這幾年勘察,我知道有一扇門通往外面。
  我不知道自動門鎖是不是回復了,用盡全力撞向門。
  門被撞開。
  暴風雪在我身旁呼嘯而過,颳進研究所內。
  體溫迅速降低,連呼吸都覺得辛苦。
  但我從來沒有這麼快活。
  我逃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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