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5點多有醒來大概半個小時多就繼續(xù)睡,然後7點鬧鐘響了以後看到未接來電4通,1通是26分鐘前,3通是1分鐘前,都是爸爸的手機打來的(媽媽手機壞了),瞬間嚇醒,會一口氣打那麼多通電話來該不會爸媽在醫(yī)院出事了吧?
馬上回?fù)?,媽媽接了電話:「你爸拉在褲子上了,要記得帶昨天說的衣服,順便幫我買米漿,然後?」,電話就被爸爸搶去:「你不用來了啦,我等等就要出院了,你在家休息、不要聽你媽媽的話。」大概就是爸爸重複兩次後換媽媽重複一次(除了米漿),重複幾次後我就說:「爸爸那我在家睡覺喔,你好好休息。」才結(jié)束父母之間的攻防戰(zhàn)?
相處幾十年的親人拉在褲子上,那一定讓我媽很難受,而且昨天也忘記帶備用的衣服,我馬上把衣服、衛(wèi)生紙塞一塞就叫車去醫(yī)院了,到醫(yī)院後看到我爸坐在床上,我媽在旁邊沒說話,我馬上把衣服拿出來,幫我爸換上去,我媽才大概跟我說狀況是我爸在廁所還沒脫褲子就拉得地板都是,已經(jīng)處理好了。
然後我再確定爸爸為何急著辦出院,明明前天才急著住院,原來他說昨天在病房準(zhǔn)備麻醉前,好幾個人在互相辯論該怎麼做,自己就像是實驗品(但我猜應(yīng)該是血氧心跳太低他們驚慌吧),而且還給我吃迷幻藥,騙我動手術(shù)來賺錢,看來醫(yī)院一定很缺錢。雖然亂七八糟的內(nèi)容,但精神卻比昨天來得好。我媽則是強調(diào)待在醫(yī)院體力會變差,回家泡熱水曬太陽身體變好後再來治療。(那不是一樣要住院?)
這下我不知道要不要給我爸治療了,只好說我要去買早餐當(dāng)藉口先離開,去護理站問一下我爸的狀況,他們也感受得出來我的無助,於是說那你上面四個哥哥姊姊呢?不能一起來勸爸媽嗎?
嗯,很合理的邏輯,我也有想到,但親姊昨天出國玩了也被我封鎖,四個同父異母哥哥姊姊十多年沒碰面了也沒聯(lián)絡(luò),我爸還強調(diào)不要給他們知道,這下我好難抉擇,只好等醫(yī)師來,就跑去全家買早餐跟垃圾袋(裝可能沾到便便的棉被衣服)。
8點左右護理師要先給我爸吃藥打點滴,我爸堅持不打,甚至要動手去拔手上的軟針,看到護理師很為難,我只好說那先不打吧,等醫(yī)師來。
醫(yī)師來了以後已經(jīng)知道狀況,開始勸我爸,說我爸不治療只會更痛苦,要是又拖下去就連機會都沒了,另一位女醫(yī)師也是問我其他兄弟姊妹呢?不能勸勸他嗎?我當(dāng)然是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在一番爭吵後,我私下跟醫(yī)師說我爸這樣不配合治療,要是強迫治療我更擔(dān)心會不會怎樣,甚至讓護理師沒辦法吊點滴等等,給他們難做,決定要辦出院了,而且應(yīng)該是也沒機會再來了。
辦出院的過程中,我爸一直問可以出院了沒,然後一直說要去全家買愛文芒果、各種水果,我說:「爸爸,全家沒有賣水果耶,我們等出院回家再去買好不好?」
爸爸一下又說要吃剉冰、一下要開車一起去北港拜拜,大概就是這些內(nèi)容重複,我也很努力不哭出來的說等病好了一定要一起去。最後我們先去全家買東西,他看到甜筒後就說要吃,結(jié)帳前還很努力的要從口袋掏31塊零錢給我去付錢,當(dāng)下真的快哭了,眼淚一直流下來,我爸現(xiàn)在即使這種狀況也覺得應(yīng)該自己付錢,或許心中還覺得我是小孩吧。
搭計程車回家後,我爸急著說剉冰,我要吃剉冰,要哪幾種配料,我只好趕快去買。還跟店員說冰只要薄薄一些些就好,然後對方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就說我爸肺癌很想吃冰但又不能吃太多,所以一點點一點點冰就好。絕對不是我想搞同情!
買回去後我爸一邊高興的吃、一邊看新聞、一邊喘氣(腫瘤壓到氣管),然後我也覺得很累了,稍微休息一下。沒多久聽到鑰匙的聲音,乾!我爸居然打算開車,趕快衝過去問怎麼了,他說還沒去買愛文芒果,所以要開車去買,開車不會喘而且很安全。偏偏媽媽又出去了,我就說開車很危險,那我們一起走路去買好嗎?努力說服後他才同意。
下午3點多出太陽,到水果行260公尺的路,我爸坐著休息了3次,具體時間我也沒注意,這就是他現(xiàn)在的體力了,但他道水果行後很開心的挑水果,最後挑了芒果、香蕉、切好的大西瓜,收穫滿滿的回家,回去的路上則休息了5次,他也很感慨自己怎麼變這樣了。
到家後爸爸就說要先吃西瓜,說到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從末主動切水果給爸媽過,我正在切西瓜的時候剛好媽媽也回來了,我偷偷跟媽媽說要把汽車機車鑰匙藏起來,不然我怕他偷開車出意外,好險媽媽很配合。
他吃幾口後說飽了,然後手上都是西瓜汁還一直往嘴巴擦,沒多久又說要吃芒果,我立馬把芒果從冰箱抓出來處決,爸爸吃的時候還一直說要分我吃??吹礁郧皞€性完全不一樣,變化超級大的爸爸,內(nèi)心很複雜。
等爸爸睡著後,我跟媽媽說晚上我會去負(fù)責(zé)居家安寧照顧的診所拜訪醫(yī)師,先拿病歷報告過去看我們能做什麼幫助爸爸。到了診所後才知道醫(yī)師很忙,一二四五是上午晚上有門診,週三的整天跟其他下午都是負(fù)責(zé)居家看診,特地去行動不便的患者家裡看診。
醫(yī)師很親切的跟我講一些問題,我也把我的疑問丟出來,像是要不要準(zhǔn)備醫(yī)療用氧氣機、爸爸有睡眠障礙等等,完成後就去藥局領(lǐng)藥順便買血壓計,挑了一個方便使用後的才發(fā)現(xiàn)有點貴,日本製的歐姆龍血壓計3380,算了,好用比較重要,過程中藥師還跟我說這個有3+2年保固,可以每1-2年拿回來免費校正,雖然我很想說出:「我爸有沒有半年都不知道。」但還是努力保持微笑的測試正不正常。
然後又上網(wǎng)找氧氣機,最後決定用租的外加購買血氧計,畢竟可以送到家包含維修等等比較輕鬆,避免我爸吸不到氧氣痛苦,最後決定是租5L氧氣機2600/月,購買的有6米鼻管150、潮濕瓶230、血氧濃度計2500,預(yù)計明天送到家,沒事也可以自己吸看看。
當(dāng)然以上的絕對不敢給我爸知道價格,不然他一定會說浪費錢,我已經(jīng)想好藉口是因為有重大傷病卡所以有補助,一個月500之類的了。同時也覺得,人都快走到最後一步了才在想這些,我做的事情是不是只是為了自己的良心不安,根本早就為時已晚,但我還是想讓自己保持樂觀。
拿血壓計給我爸試用時還任性的說今天不量了,明天再量,還說我浪費錢。但我強調(diào)你還是要量一下,確定血壓真的有高再吃藥,不能沒高還吃降血壓的藥,很容易頭暈的。他勉強接受了。
一小時後,果不其然我爸就問我血壓計多少錢,我說一千初而已啦,我挑便宜的,太貴的我也買不下去。他就說不要把錢花在他身上了,留在自己身邊。
不知道他這句話是指希望我的錢為我自己用,還是他覺得自己活不久了,也不用這樣浪費在他這個將死之人上,我只能笑笑的回答自己都有花錢犒賞自己,不用擔(dān)心啦。
今晚要好好休息了,老實說這幾天情緒都有點小崩潰,但要是連我都倒下了,絕對會連累媽媽,一直想著這點才讓我能繼續(xù)堅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