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說要主動發動,又該怎麼做比較好?李少鋒很快就意識到精神論沒什麼效果,皺眉思索。
正所謂氣隨心轉,真氣會依照自身想法運行、流動、成形,然而看見過往的神賜能力不同於纏刃、護體,不僅不曉得原理也無法順利浮現出具體想像,導致真氣只是在體內反覆運轉而已。
以往學習基礎七變的時候,都有自家師父或燕子學姊在旁仔細指導。李少鋒轉頭望向旁邊正在做迴旋踢熱身的羽兒,默默判斷不能指望這點。
仔細想想,至今為止發動神賜能力的時候都無關自身意志,以某些事物為契機擅自發動。李少鋒喃喃自語著「契機」這個詞彙,一邊努力無視夏羽一邊讓心情保持心如止水的平靜狀態,嘗試主動觸發那個契機。
時間無聲流逝。
李少鋒感受著真氣在體內依照心法路子緩緩運行,同時刻意思索著關於過往的事情,接著逐漸進入到某種類似心如止水的奇妙狀態,保持原本動作不敢亂動,接著眼角開始出現點點閃光。
神賜能力順利發動。
「──!」
李少鋒再度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幽暗的房間。
莫約十坪,寬敞卻沒有任何窗戶,只有天花板氣窗透入的些許光線充當照明。房間角落擺放著好幾個貨架與各式各樣的雜物,其中不乏久經使用的武器防具。
「怎麼看都不是臺北吧……」李少鋒不由得皺眉,左顧右盼,接著才意識到這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彆扭感,像是空氣相當稀薄,也像是來到一個氣候完全不同的場所,可惜位處室內難以確認。
房間寬敞晦暗,一側擺放著好幾排貨架,上面凌亂雜亂放著各式物品。簡略掃了眼都是金屬物品,有著防具和武器,應該是備品倉庫。並非新品,卻也沒有積著灰塵污垢,看起來有定期保養;另一側則是可供十多人聚會的空間,擺放著幾張椅子與類似收納用途的金屬箱子。
李少鋒放輕腳步地繞了一圈,正思索著碰不到任何東西的自己能否打開唯一聯外出口的緊閉鐵門還是有辦法接穿牆過去,尚未做出結論就注意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立即後退。
片刻,鐵門敞開。兩人前後踏入房內。
李少鋒一眼就認出較矮那人是小時候的夏羽。
她的頭髮尚未因為走火入魔變成蒼白色,留著勉強碰到肩膀的短馬尾,年紀更加稚幼,不過毫無疑問就是夏羽。
「糟糕,這是看到了以『羽兒』為契機的過往吧……因為她在旁邊的緣故嗎?確實剛剛也一直在想著那些使徒、三柱神的事情啦,不過這樣少說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李少鋒喃喃自語,然而意識到這點也不曉得該如何主動停止,只好繼續待在房間。
另外那位男子的身材高瘦修長,全身穿著漆黑勁裝、輕鎧甲以及長袍,瀏海略長,後面也綁成小馬尾。由於下半臉戴著面罩,除了一對銳利雙眼,無法看清楚容貌。
這麼說起來,這裡是銀鑰根據地的象牙塔群嗎?總覺得和想像中的象牙白建築、圖書館風格的印象相差甚遠耶……雖然那個印象也是沒有根據的猜測就是了。李少鋒暗自疑惑。
進入房間的夏羽立刻將那些椅子、金屬箱搬到角落,清出一個空間。
蒙面男子在貨架區繞了一圈,隨手將各種小零件放入長袍口袋,又拿起一柄長刀配在腰際,偏頭說:「隨時都可以。」
「是的!」夏羽躬身行了一個禮節,正色說。
完全沒有在工房見過那麼恭敬的態度啊……勉勉強強就是樓月學姊在講正事的時候吧,所以那人該不會是夏羽的師父吧?李少鋒意識到這點,忍不住再度觀察,卻是看不出個所以然。
蒙面男子單手扶著刀柄,露出完全不在意夏羽的態度,開始在空地繞圈走動,動作隨意悠閒,沒有任何準備戰鬥的跡象。
夏羽站在角落,繃著小臉認真觀察動作,十幾秒後才以同樣看似隨意的動作走上前,用著肩膀輕撞了一下蒙面男子,擦身而過。
「停!」蒙面男子立刻喊,同時反手快捷地扣住夏羽手腕。
夏羽吃痛鬆手。手指微微張開,令掌心的一個短刀刀鞘鏗然落至地板。
「幾天沒有練習,不僅動作生疏,連基礎都忘了嗎?」蒙面男子皺眉罵。
「非常抱歉!」夏羽急忙說。
「要出手之前最忌諱引起目標的疑心,只要被注意到了,下手難度立即攀升好幾階,因此收斂氣息隱藏自身的存在感是最佳也是最常用的手段,妳現在的修為沒有辦法達成那點,強行模仿只會弄巧成拙,而且剛才那樣殺氣騰騰地過來又是怎麼回事?嫌自己不夠顯眼嗎?」蒙面男子繼續罵。
夏羽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低頭聽訓。
嗯……怎麼感覺比起習武練氣,更像在學習偷盜的技巧?李少鋒不解暗忖,卻也因此解釋了一些疑惑──羽兒確實經過嚴苛練習才學會那些偷盜技巧,並非偶然。
蒙面男子隨腳一踏,將短刀刀鞘踩得原地彈起,抓住之後收回口袋,擺出方才姿勢繼續來回走動。
夏羽學得相當認真,全神貫注地反覆練習,即使被罵也都認真回應。
李少鋒其實分不太出來每次的差別,即使站在極近處瞇眼觀察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夏羽每次出手一定會從口袋摸出各種物品,僅僅那樣就是神乎其技了。蒙面男子卻是很不滿意,每次都破口大罵。
所以羽兒不只是「鏽銀流」的武術招式,連那些潛入、暗殺技術也是眼前這位男子傳授的嗎?李少鋒退到房間角落,暗自思索。
反覆練習了十多次,蒙面男子才喊停。
「感、感謝隊長的指導……」夏羽累得滿頭大汗,準備將散落在地板的各種雜物和長刀拿回去貨架歸位。
嗯?稱呼是「隊長」不是「師父」耶。李少鋒注意到疑點,皺眉思索。
這個時候,男子覷準夏羽正好轉身的時候突然提氣,雙眼分別閃現鮮黃、淡藍的異芒,出手急攻。
居然是雙重特性的持有者嗎!李少鋒大感訝異,不過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重大線索,等到回去之後可以藉此鎖定鎖定那人身分。
夏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異狀,卻是來不及做出反應,用著差點跌倒的姿勢勉強閃過第一招。手上的物品與長刀頓時落了一地。
蒙面男子卻是乘勢追擊,併攏手指連揮三掌,搧出三道純粹鮮黃色的浪勁,同時左腳輕踩地板,蕩出一道弧形的淡藍真氣,平鋪著地板高速擴散,接著凝聚起高濃度的無數刺針,兇狠竄起。
居然是魔武雙修嗎?後面那招是西方魔法「聚水」的高階變化吧!李少鋒大感訝異,同時隱約覺得那位男子的流派或許並非「鏽銀流」,沒有羽兒平時的戰鬥風格──固然迅捷兇狠,威力方面卻是有所不足。
「咦?」夏羽一旦繼續後退就會撞到淡藍魔力刺針,但是不退就得硬接迎面撲來的浪勁,當下用力踏地,穩住身子之後凝聚起護體真氣,用淡金色真氣硬撼浪勁。
「思緒轉得不夠快,既然要硬擋就可以退了,不是嗎?」蒙面男子不疾不徐地繞到夏羽身側,反手推出。
夏羽的護體真氣被輕易破開,腰際中招,整個人吃痛低呼,趁著淡藍針刺消退的時候兩個騰挪拉開距離,抱怨地喊:「隊長!不要突然動手啦!一開始說好了今天沒有要練武吧!」
「偷盜技術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太多用處了,因為妳吵著要學才教的。相較而言,奪取與保住性命的招式才重要。」蒙面男子淡然說。
「如果失傳了豈不是很可惜嗎……」夏羽嘟起嘴說。
「先學好保命的招式吧。」蒙面男子說,卻顯然也因為夏羽願意學這門技術難掩感到高興語氣。
「那麼我去把東西放好,請隊長不要又突然動手了。」夏羽彎腰撿起散落一地的物品,鼓著臉頰
「妳沒發現有什麼不見了嗎?」蒙面男子從口袋取出一條銀色鍊子的墜鍊。
李少鋒不禁皺眉,再度刷新對於蒙面男子實力的認知。
不同於方才夏羽在練習偷盜時候姑且會撞肩膀、伸手探入懷中,蒙面男子打從踏入房內,總是一手搭著刀柄一手插入長袍口袋的姿勢,唯一的肢體接觸就是剛剛打在夏羽腰際的那掌,完全不曉得是什麼時候動手偷的。而且墜飾本身沒有絲毫損傷,換言之,必須先動手解開扣環,接著趁掉下來之前抓住,簡直難以想像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我的墜飾!」夏羽立刻上前拿回來,嘟起嘴抱怨:「不要偷這個啦……」
「越是珍視的寶物才更要用實力收妥。現在會還給妳,如果今後被其他人搶走可就糟糕了,不是嗎?」蒙面男子反問。
「謹記在心。」夏羽正色回答,接著才小心翼翼地將銀色墜飾掛回頸子,用指尖輕撫著表面紋路。
李少鋒暗忖這是一個好機會,快步移動到夏羽身後,然而她並沒有打開的跡象,只是讓指尖順著紋路緩緩移動,看不到裡面究竟放著什麼。
「先休息吧。」蒙面男子說。
夏羽立刻搬來兩張椅子,等到蒙面男子坐下之後才坐到旁邊。
李少鋒暗忖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要結束了,繞著兩人走動,接著注意到蒙面男子的長袍角落有著「CQYJC」的五個潦草英文字母,思索片刻才想到夏羽參加『神眠村』時候所穿的戰鬥裝當中也有這串英文字母的刺繡。
當時忙著考慮其他事情,現在想來,那五個英文字母顯然與「銀鑰」無關,卻不曉得是什麼的縮寫。
夏羽雙手撐在椅子後面,微微往後仰,雙腳踢呀踢的,開口問:「隊長今天有遇到爸爸嗎?」
「司令也是很忙的。」蒙面男子苦笑著出聲安慰。
「姆姆……」夏羽點點頭,有些情緒低落地嘟起嘴。
這麼說起來,羽兒以前曾經提過自己的母親在小時候就去世了,父親則是忙於各種事情,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當初追問的時候被她敷衍帶過,現在看來,大概是事實吧……
李少鋒凝視著夏羽的側臉,內心湧現某種複雜情緒。
緊接著,四周景象突然出現變化。
雜訊般的黑影在視野閃滅,伴隨著七彩虹色的閃光。李少鋒再度睜開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夏羽,眨了幾次眼才發現她比起方才看到的更加成熟,頭髮也從漆黑變成蒼白。
「──學長?」夏羽歪著頭問。
李少鋒單手摀著臉,大口喘息,左顧右盼確定自己回到了第三練武場……或者說神賜能力停止發動了。
「精神狀態。」夏羽立刻提醒。
李少鋒下意識地轉動玩家戒指,瞥了眼面板確定依然在「普通」才揮揮手表示不用擔心。
「精神狀態沒有問題就行。」夏羽安心地問:「所以有看到犯人嗎?」
「嗯嗯,意識有些……亂了,看到不相干的其他畫面……」李少鋒搖頭,接著心念一轉,急忙伸手掩住嘴唇地問:「親了嗎?」
「沒有親啦。不久前在殲滅軍總部發動的那次也沒有氣絕吧,這是學長逐漸習慣神賜能力的證據。」夏羽沒好氣地說。
「那樣就好……」李少鋒有些安心地說。
「等等!那樣就好是什麼意思!雖然我也不是很想親,但是不要講得好像被我親很討厭的樣子好嗎!」夏羽突然不高興地喊,皺起小臉露出一個複雜表情。
「聽不懂妳想要講什麼啦。」李少鋒繼續調整呼吸,運轉氣息,用眼角偷瞥著夏羽的側臉,暗自思考是否要提起方才那位異色瞳師父的話題,不過總覺得會被敷衍過去,想了想還是作罷。
夏羽又抱怨了幾句才調整好心情,開口說:「那麼請學長繼續施展神賜能力吧,希望盡快找出盜走藥方的小偷。」
「連個休息時間都不給我嗎?」李少鋒苦笑著問。
「當然啦,不會讓學長進入氣息耗盡的狀態,在那之前就會喊停了,我們可以先去看看影片休息。」夏羽說。
「完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看那些監視攝影機的影片只是浪費時間吧。」李少鋒無奈嘆息,暗自決定要努力避免掉那個地獄般的無限迴圈,盡快找到線索。
「那麼就請學長加油囉!」夏羽笑嘻嘻地說。
李少鋒深呼吸一口氣,再度凝神集中意識。
有了方才主動發動神賜能力的經驗,多少知道並非不可能的事情,心底踏實許多,排除雜念,專心嘗試看見盜走寒黐膏藥方的相關畫面。
片刻,視野角落再度閃爍起點點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