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位於多倫多的聖派翠克教堂之中,住著一位名叫柏納德.布蘭許的年輕神父,他有著一頭純淨的白髮與滿面的傷痕,是從魁北克省的蒙特利爾被分發到多倫多來的異鄉人。
正當他一如既往的誦唸祝禱文禱告時,過去如同噩夢般的記憶跟著一一浮現眼前,心魔也不斷地在他的身邊嘲諷耳語,這似乎是柏納德每天必經的痛苦日常。他受到折磨的原因,可能是被年幼的紅髮女孩以十字架暴打、以及自己因為外表而被父母遺棄在修道院的事情有關。
心魔的話語也隱約透露出柏納德是導致梅里姆死亡的共犯之一,但詳情依舊不明。
柏納德抵擋不了自己心魔的嘲諷與自責的折磨,便開始自殘並憤而走到樓上的房間內,藉由吞服強力安眠藥來哄騙自己,就在即將墜入夢境之際,從柏納德緊閉的雙眼之中流下了兩行淚,意識模糊地向安塔爾道歉。
繪影的會客室之中擺放著兩張黑色中型沙發、一張玻璃咖啡桌與數幅風格獨特、迥異的畫作。坐在沙發上的伊澤洛捧著鐫刻玫瑰花紋的白瓷製茶杯,碧藍色的雙眼凝望著茶杯內的棕紅茶湯映照出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張美貌絕倫的臉龐,猶如下凡的天使一樣奪目、耀眼。
英式伯爵茶的溫暖香氣與虛無飄渺的白色煙霧一同纏繞而上,伊澤洛不著痕跡地輕嗅一下,接著抬起頭來,微笑地望向站在小白桌前正忙著張羅茶點的亞泰爾。
「晴人泡的茶,是我喝過最棒的。」
伊澤洛優雅地提起茶杯,啜飲一口之後嘴角輕輕地上揚。
「亞特拉斯先生,請叫我恩佐就可以了。」
亞泰爾雖神態自若地繼續張羅著盤子,但他心中著實有些意外與吃驚,畢竟在這樣有外賓來訪的場合,伊澤洛並不會叫他真正的本名,更何況,他可不想自己的本名就這樣被安塔爾聽見,雖然伊澤洛的讚美總會讓他禁不住地心花怒放。
「晴人…?」
本以為安塔爾這女人不會聽見的,看來是已經來不及了。
亞泰爾靈機一動,不如趁這機會來介紹自己,讓安塔爾這個女人對他有深刻的第一印象,他選擇坐在伊澤洛的身邊,安塔爾的面前,接著用大小適中、溫潤可親,令人放鬆的聲音與語調開始敘述自己的背景:
「我的父親是中日混血,而母親是在地的加拿大人,亞泰爾.恩佐這個名字是我母親那邊的姓名,也是我平時使用的名字,但這並不算是我的本名,我的本名是綾小路晴人(Ayanokoji Haruto)。」
「原來如此,可是你的口音非常純正呢…。」
在伊澤洛的面前,安塔爾正謹慎地思考著,雖然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但總不能在伊澤洛面前不顧亞泰爾的面子,所以稍微客套地稱讚他一下。
「多謝安塔爾小姐的讚美…。」
亞泰爾表現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眼前的女人應該是令人討厭的,但是為什麼自己對她的聲音與讚美卻一點厭惡感也沒有呢?
亞泰爾感到迷惑,他開始好奇這個女人在那件事情的表現上究竟會不會跟她的外表一樣,看似單純卻隱藏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騷氣,不然伊澤洛怎麼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
他切下一小塊從冰箱之中拿出來退冰的起司蛋糕放在瓷盤上,端到安塔爾的面前。
「謝謝你,清人。」
安塔爾向亞泰爾道謝道,沒有意識自己的口音不太正確。
「安塔爾小姐,不是清人,是晴人。」
亞泰爾糾正安塔爾說錯他的名字,他沒有對上安塔爾的視線,只是專注在把手中的餐具放到安塔爾面前這件事情上。
「啊,抱歉。」
「別在意,很多人都會念錯的,妳不是第一個。」
亞泰爾微微將自己的臉別向安塔爾的方向並給予一個虛假的微笑,這時才與她有眼神上的接觸。
面對亞泰爾投射過來的視線,安塔爾一雙綠寶石般清新的翠綠色眼珠不自覺地眨了幾下,其中彷彿蘊藏著強烈的魔力,令亞泰爾的心為之一震,頓時覺得春心蕩漾。
(妳這是在刻意勾引我嗎?安塔爾小姐。)
亞泰爾認為安塔爾真是個極度危險的女人,在他還打算要用眼神透露什麼訊息的瞬間,伊澤洛開口說話了。
「沒想到妳會這麼快就來找我,安,我還以為妳會再像之前那樣與我避而不見,還要我再度登門拜訪才會理我呢…?從奧羅拉舟車勞頓過來不會很傷荷包嗎?」
「因為奇斯克說了一句我想要確認的事情,這件事跟你有關係…。」
安塔爾用叉子切了一小塊起司蛋糕送入口中之後,開門見山地回答道。
「諾亞警官?那個成天把上帝掛在嘴邊,與聖十字會瞎混的臭條子?他又說了什麼關於我父親的事嗎?」
伊澤洛再度聽到奇斯克的名字從安塔爾嘴裡說出口,瞬間聯想到今早發生的事,認為他會不會又跟安塔爾講了什麼關於父親的黑料?安塔爾也知道伊澤洛一定會不高興,但她還是得說。
安塔爾見伊澤洛滿面愁容,不斷用纖長的手指按著眉心,數秒後他又抬頭對亞泰爾使了個眼色,要亞泰爾拿著茶壺出去再添點熱茶,而亞泰爾也很識相地立刻捧著茶壺,離開會客室到就近的茶水間裡頭迴避。
亞泰爾明白在伊澤洛的心中還是很注重伊優燐的面子與形象,不單單只是因為他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他在業界能有些許作為都是伊優燐當初灌輸那些經營學知識的苦心栽培,如此完美的伊澤洛可不是那種會過河拆橋、數典忘祖的男人。
回到會客室裡頭的情況,再三確認亞泰爾應該聽不見他們彼此之間的交談內容後,安塔爾才總算把奇斯克說的話給說出來:
「臭條…呃…奇斯克說你是可能是異端。」
「什麼?就這樣?沒有其他的嗎?」
「是…就只是這樣。」
伊澤洛顯然對安塔爾的話語不敢置信,這小妞竟會為了這芝麻蒜皮、尚未求證的小事就特地跑來多倫多找他,令他有點錯愕且哭笑不得。
只見他從口袋拿出一個黑色短夾,從中抽出一張一百塊的加幣紙鈔作勢要遞給安塔爾,他不想責備她,但還是稍微碎念了幾句。
「安,我的時間不是拿來這裡跟妳為了這種事瞎耗的。」
「伊斯!我不是在瞎耗!要是聖十字會真的找上你…。」
安塔爾推辭伊澤洛的錢,並且拉扯著自己的草帽邊緣,說出自己感到不安的原因。
伊澤洛看見安塔爾的反應又不禁笑了一聲:
「妳說得聖十字會好像是個什麼恐怖組織一樣,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對上帝虔誠信仰的信徒而已,可沒那麼大的本事。」
伊澤洛認為,安塔爾鐵定是把聖十字會跟那些伊斯蘭國度的聖戰組織搞混了才會說出這種無知的話,但相對地,他從安塔爾的話語之中感受到一些對自己的關心,他很意外以安塔爾這麼錙銖必較又有性格的女人來說,竟會為了一句看似無稽之談的話就千里迢迢地趕來。
這時,亞泰爾拿著一臺黑色的無線電話與方才提出去的那口茶壺走進來。
「亞特拉斯先生,有您的電話,是羅丹(Rodin)先生打來的,他說希望與您討論下一期在溫莎的大型藝術展。」
「好,我馬上接,那個時間我看也不早了,你就帶安塔爾小姐下樓吧…對了,順便買些晚餐回來,我今天要加班,那就拜託了。」
「是。」
伊澤洛遞給亞泰爾一些從錢包之中拿出來的錢,接過他手上的電話後便走出像是小型展示廳的會客室,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再多陪陪安塔爾,哪怕是只再多說一句話,只要能夠把她邀請進自己的團隊,伊澤洛都不想放過任何一次機會;但工作的忙碌使他實在是自顧不暇,尤其是對於出手便數百萬、數千萬的大客戶來說更是不敢馬虎。
(伊斯…。)
安塔爾悵然若失地看著伊澤洛接著電話遠去的身影,現在會客室之中就只剩亞泰爾與安塔爾兩個人,安塔爾雖然對亞泰爾的印象不算差,但是從一樓接待櫃臺到電梯這段時間,亞泰爾的小動作頻頻不斷,令她感到有些詭異,直覺告訴她不得不防,但亞泰爾這時又問了一句話:
「你說聖十字會的人說亞特拉斯先生是異端…不太可能呀?」
「老實說我對聖十字會的內部並不是很理解…但他們好像能夠幫助我找到一些證據…。」
安塔爾不太確定地說道。
「證據…什麼樣的證據?」
「抱歉,這是我的私事。」
「不好意思,我無意冒犯,但如果妳想要找人或是要撈什麼樣的資訊的話,我倒是有很多方法…。」
亞泰爾下意識用手指撐了一下眼鏡,說話的態度與聲音明顯與伊澤洛在場的時候不太一樣,鏡片的銀白反光蓋住了他左邊的棕色眼瞳,他開始用閱讀偵查報告一般的語氣、面帶難懂的微笑開始說道:
「妳的名字是安塔爾.殷紅,在1994年的11月7號於奧羅拉鎮的莫斯里街15號出生,父親是梅里姆.殷紅,母親是納希沙.殷紅,妳在七歲那年參加安大略藝廊兒童繪畫比賽時意外失去了父親,投靠住在多倫多的叔叔連恩(Liam),中學與高中就讀簡稱GVSS的喬治凡尼亞中學(George Vanier Secondary School),大學時進入約克大學的藝術學院就讀,和亞特拉斯先生是前後輩關係…。」
眼見亞泰爾彷彿拿著一張看不見的講稿一般將自己過去的成長生涯與細節一五一十地敘述地鉅細靡遺的樣子,安塔爾驚訝地放下茶杯站起身子,手不停地揮動,想要制止亞泰爾繼續說下去。
「停!不要再說了!你到底還知道什麼!?你又是怎麼得知這些事的!是伊斯告訴你的嗎?」
這些事可是自己的隱私啊...為什麼眼前的這個小男生會知道得這麼多?安塔爾越想下去就越覺得不對勁…亞泰爾看見安塔爾的反應就像個陷入恐慌的小貓小狗一樣,雖說這正是他預期內的效果,不過看著她這麼不知所措的樣子,也實在是有點可愛啊。
這個女人已經有一腳陷入自己的圈套了,只要再向她拋出橄欖枝,這一切就成了…。
「不,我不會向亞特拉斯先生過問任何私事,現在網路可是很發達的呢…只要我想知道的,我都可以有辦法知道…例如…亞特拉斯集團的那位…。」
「伊優燐…嗎…?」
長期被復仇的思想蒙蔽內心的安塔爾一聽到亞特拉斯集團,第一個想到的人只有伊優燐,她出聲詢問,換來的是既像是拒絕,又像是同意的回答:
「安塔爾小姐,請注意您的用詞,我只有說『那位』…還沒有指名道姓,您怎麼就突然對號入座了呢?不過,如果真的想要調查亞特拉斯先生的話,雖然有點困難,但我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喔…。」
亞泰爾一邊說著,一邊地向安塔爾走了過去,一雙透著淡粉膚色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肩膀,並用手指撩動了她臉頰側的髮絲,露出她的耳朵,不過女人頭上那頂大大的草帽實在是非常礙事,亞泰爾不得不蹲下來才能靠近她的耳邊。
「只是凡事都有代價…我希望安塔爾小姐可以跟我做個『小小』的交易。」
「…!」
只要是為了梅里姆,她什麼都做得到,也必須去做。
「交易的內容…是什麼…?」
聽到安塔爾的聲音並沒有動搖,只是對於未知的內容感到好奇,亞泰爾在內心已經有將近九成…不…事超過九成的把握,確定安塔爾會接受自己的提議。
「晚上九點到聯合車站附近的柯夢波丹1312號房找我…到時候我會帶著電腦過去給妳看我收集到的資訊。」
「我該怎麼相信你?」
醉翁之意不在酒,男生會邀請一個獨身的女子到旅館碰面,用膝蓋想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安塔爾顯然已經察覺到亞泰爾的提議內有蹊蹺,但如果亞泰爾真的掌握了伊優燐的資訊,現在不揭發還待何時?
而且安塔爾一早就知道亞泰爾對自己有企圖心…只是沒想到亞泰爾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知道更多內幕,恐怕以他的能力來說,他也知道自己跟伊澤洛曾經在大學時的那件醜事了吧?
「妳是該相信我,因為我知道梅里姆先生的死,跟伊優燐先生脫不了關係…。」
語畢,亞泰爾向安塔爾遞出一張留有訊息的名片,他見安塔爾猶豫一下後面有難色地接下那張紙片,便面帶微笑又有禮貌地送她下樓,讓她暫時在一間咖啡廳中,並好心地替安塔爾點了一杯咖啡,好打發時間。
「唉…自求多福吧…。」
安塔爾忍不住嘆一口氣,喝著手中那杯苦澀的冷咖啡,她的正對面是一條狹窄髒亂的小巷。
暗巷之中,一位穿著黑色工裝與破舊黃靴的黑髮青年正在用手上的噴漆罐在水泥牆上塗鴉,被安塔爾恰巧目睹到這一切,她就像被什麼轉移了注意力一般立刻從位置上站起,離開咖啡廳往青年的方向踏著快步走去。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