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春夢大師!
莉莉-3
氣溫愈來愈高,這輛帆布貨車有如熔爐一般,試圖融化所有窩藏在裡面的人。阿卜杜勒感覺眼前的座位正在扭曲變形,但當他眨眼後才發現扭曲變形的是他自己的視線。
可憐的阿卜杜勒汗水淋漓、頭昏眼花,卻還是要專注在眼前的儀器上,他不能讓兩個躺在擔架床上的重要人物發生意外,尤其是其中一位全身漆黑又蒙面的男人,至於另外一位健壯的醫生就不這麼重要了。
他望著窗外滾燙的沙子在針葉樹林中流動,羨慕那些沒有腦袋的樹木還有石頭,他現在很願意捨棄腦袋成為一棵樹,而不是一隻因為熱氣而掉落至熱沙中的鳥,那隻鳥的羽毛甚至在碰到沙子之後就被燙得焦黑,努力的掙扎在幾秒後就停止。
敵人的夢是可怕的極端環境,對付一整隊的士兵相當有效,也能直接影響到睡夢中的顯夢者。前一個哨站才剛喝下一肚子海水,現在又快被烤成肉乾,幸好夢鄉的造夢師也不是省油的燈,造出來的夢都能臨機應變。
而且還有一個無敵的首領存在。
阿卜杜勒不明白幽夢是怎麼做到的,他可以在一瞬間把敵人的夢停止。
臉上的防毒面罩緊貼著皮膚,嘴唇乾裂滲出血,阿卜杜勒祈禱著夢鄉的造夢師跟顯夢者能趕快結束這場災難。他在心中發誓,這次的任務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要金盆洗手,這一次是認真的。
阿卜杜勒想抽出腰間的水壺,但一陣暈眩讓他的水壺直接摔下並滾進椅子下方,他搖搖晃晃地跪在的車底,伸出手試圖把水壺撈出來。不過阿卜杜勒的運氣一向不好,水壺的水漏了出來,他抓出幾乎見底的水壺,心情又更加絕望。
突然,連接肯恩的儀器警報器響起,阿卜杜勒連忙丟下水壺把醒厥劑注入至顯夢者醫生的手臂,拔下連接他後腦讀夢機的電源線,用盡力氣把沉重的肯恩從擔架上扶起來,最後像是洩憤一般賞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喂!醒來!」阿卜杜勒看著儀器上的數字漸漸恢復正常,鬆了一口氣。
肯恩瞪大雙眼大吸一口氣,揮舞著手拍打自己的身體,放大的瞳孔慢慢縮小並瞪著周圍,最後他終於放慢自己呼吸的步調。
「你做得很好,阿卜杜勒,就差那麼一點點,我的頭就會像煙火一樣爆炸。」
「發生什麼事?」
肯恩看了一眼在他身旁的幽夢,首領的數值非常穩定。
「超過負荷了,我的腦沒辦法一次承受這麼多個夢境,沒有人的腦可以承受這麼多的夢境,除了西格蒙的怪物之外。我們沒辦法同時派出太多顯夢者,要不然會害了我們自己。」肯恩輕輕壓著自己的太陽穴說:「不過說到怪物,我們這裡也有一個。」
「現在狀況如何?」
「我不知道,前線亂成一團,你可以在現場找到希臘神話中的怪物,看到日本的百鬼夜行還有中國山海經的奇珍異獸,加上各種現代武器的炮火。我在那裡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遠處觀看一場史詩大戰,順便照顧做夢的夥伴不會因為這片沙漠而熱衰竭。」
「那首領呢?他還沒醒來。」阿卜杜勒憂心地望著躺在擔架上的幽夢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唉,告訴我現在是順利的。」
「別擔心,阿卜杜勒,你看起來像迷失在大賣場的孩子。」
「在我親眼看到這麼多人死後,對,我想我是有點迷失。」
「差點忘了,你是第一次上戰場。」
阿卜杜勒吞嚥一口濃稠的唾液進入乾澀的咽喉。
「拖你的福。」
「你會習慣的。」肯恩用力拍打阿卜杜勒的背說:「你必須習慣的,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你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後勤,清理難民的屍體或送貨,你不是貨車司機更不是賣棺材的,你是該死的恐怖份子。」
「我知道,所以我在想……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更適合當個普通的貨車司機。」
「一般來說會走上這行的原因只有兩種,一種是走投無路的人,另一種則是懷抱理想的人。我想走投無路的人應該佔了多數,至少我眼前就有一個走投無路的人。」肯恩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如果你打算繼續說沒營養的喪氣話……阿卜杜勒,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是個會為自己的錯誤負責的人,希望你不要讓我認為,選擇你當我助手的決定是錯誤的。」
阿卜杜勒感覺到一股寒意爬上他的頭皮,瞬間降低他的體溫,明明外頭還看的到炎熱的沙漠,他卻發現自己的寒毛一根根豎起。
「總而言之,我必須再回去夢裡。」肯恩調整讀夢機還有監測儀器。「我在想……算了,就這樣吧。阿卜杜勒。」
「是。」阿卜杜勒大聲回答。
「我要喝點水。」
阿卜杜勒看了一眼自己的空水壺,然後起身走到車尾的儲物箱,拆開瓶裝的礦泉水,順便也幫自己拿了一罐。
「車子的空調一點用也沒有。」
「因為這是一場夢。」肯恩回答。
阿卜杜勒拿著瓶裝水回到座位時,看到外面的闊葉樹似乎扭曲了一下,就像是透明的漩渦。他眨眨眼以為自己被熱昏了頭,再次注視剛才的樹木,異樣的扭曲已經消失,樹幹十分挺直。
「怎麼了?看著窗外發呆幹嘛?快給我水,我要出發了。」
阿卜杜勒把水遞給肯恩,眼神仍不斷往車窗外飄移,外面除了黃沙一片之外,就只是普通的森林。「應該是我的錯覺,就連我在埃及都沒有這麼熱過。」
「專心點。」肯恩把喝剩的水輕潑在自己的臉上。「我可不希望你在錯誤的時間叫醒我。」
阿卜杜勒點點頭,他知道自己要專心一點。
肯恩躺回擔架,把自己接上讀夢機,而阿卜杜勒則是一邊設定監測儀器一邊望著車窗外面,但他看到的景色還是沒有異常,樹就是樹,沙就是沙,零星的草叢也相當平靜。他只能說服緊張的自己只是神經過敏。
讀夢機再度嗡嗡地運轉,肯恩雙眼緊閉,發出規律的呼吸聲,他沒有依靠速眠藥仍可以快速入睡,據他本人說是長年冥想鍛鍊出來的技能,但阿卜杜勒認為對方只是在敷衍他。
阿卜杜勒坐立難安,他盯著監測儀器的數字,心跳也隨著數字變化浮動著。終於,他站起身舒緩自己過急的呼吸,吸進的空氣灼燒他的氣管,讓他乾咳了好幾聲。又喝下幾口水,阿卜杜勒走向幽夢的擔架,這個影響力動輒世界的男人就躺在他面前,而他只要輕動手指,就能把他的面罩脫下,一睹這位傳奇男人的面容。
不過,他沒有這麼做,畢竟知道得愈少愈好。
阿卜杜勒在兩個顯夢者的周圍徘徊渡步,猶豫許久,最後還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擔憂,跨過地上的電線來到車尾。他打開貨車的尾門,炎熱的空氣與塵沙立刻撲面而來,他壓低帽子拉起面罩跳下貨車。
熱沙在他的腳邊流動,傳來熟悉的炎熱,敵人的夢相當厲害,幾乎完美複製了他家鄉荒漠的沙子,但他現在沒有心情思鄉。阿卜杜勒手持著槍小心翼翼地在貨車附近走動,只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疑慮。
那棵樹看起來就是一棵樹。
阿卜杜勒不知道這棵樹是什麼品種,這個國家的植物種類多到他眼花撩亂。他摸了摸樹幹,粗糙且有點濕潤,但絕對沒有扭曲。
他又在樹林附近繞了幾圈,途中踩到不少埋藏在沙中的動物屍體,有些腥臭的肉塊黏在他的靴底,讓他的眉頭又皺得更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狀,這趟踩地雷的冒險似乎有讓阿卜杜勒心情放鬆一些。
放鬆緊繃的神經,讓阿卜杜勒感覺自己的頭又更暈了,這種大範圍改變環境的夢一定會影響到顯夢者本人,畢竟做夢的就是他自己。所以對方肯定有因應的措施。
幸好沒有遇到不要命的顯夢者,阿卜杜勒想起之前的任務,他一次處理了好幾十個無頭的屍體,只因為一個發瘋的顯夢者,做了一個讓他自己腦袋炸開的夢。
而那次的任務也是肯恩指派的。
現在回想起來,肯恩時常讓他執行很麻煩的任務,跟在他身邊絕對沒有好事。
一想到這,阿卜杜勒加快自己的步伐,在流沙中跨出大步,心想著趕快離開樹林回到貨車停放的空地,他可不想再被挨罵。
「怪了……」
貨車的尾門是敞開的,墨綠色的帆布在微風中擺動,阿卜杜勒記的非常清楚,因為他是一個謹慎的人,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他該死的絕對有把門拉上。
阿卜杜勒發現貨車有異狀,便慢慢抽出腰間的槍,沒想到這次出任務居然要拿出槍兩次。
謹慎的阿拉伯人舉著槍快步靠近車尾,帆布朝他的臉拍打,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靜悄悄地捏住帆布,並探頭往車內查看。沒有看到任何人影,車內只有監測儀器規律的滴滴聲、幽夢與肯恩的呼吸聲還有空調的運轉聲。
阿卜杜勒屏住呼吸試圖讓自己的手停止顫抖,心跳的聲音幾乎蓋過周圍的所有聲響,他緊張地打開槍的保險,手汗讓槍的握把濕滑不已。
有誰在裡面嗎?
手指已經放在板機上準備擊發,現在的他不管看到什麼都會開槍,他在心中發誓,這次一定會開槍。
他額頭上的汗水突破頭巾與濃眉,在睫毛上搖搖欲墜,阿卜杜勒不敢眨眼,就算沾黏著砂礫的汗水流進雙眼,他仍緊盯著車內。身負重責大任的感覺非常難受,尤其是當他的過失有可能讓整個行動……不,可能整個夢鄉都會因此瓦解。
更多的汗水流進雙眼還有嘴裡,阿卜杜勒連槍都拿不穩,他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去看那棵該死的樹,不該接受這次的任務,不該加入肯恩的隊伍,不該加入夢鄉,不該放棄學業,不該跟卡拉哈夫還有那群砸碎扯上關係。
他根本不該在這裡的。
時間並沒有因為他的煩惱與懊悔而停止,一團扭曲出現在幽夢躺著的擔架附近。扭曲快速地移動,比阿卜杜勒的反應快上許多,至少等到他終於回過神驚覺不對勁時,幽夢已經血流如注,鮮紅的血液不用幾秒鐘的時間,就把車內染紅。
阿卜杜勒的思緒也在他目睹的當下斷線,他舉起槍朝車內胡亂開槍,把十五發子彈通通擊發,彈頭有些貫穿板金,有些打破車窗,也有些在車內反彈了好幾次。
而有一顆關鍵的子彈,不偏不倚地擊中詭異的扭曲。
扭曲的位置傳出哀鳴,一個褐色皮膚黑髮的男人突然出現,就站在還在流血的幽夢旁邊,對方身上穿著輔助的機械外骨骼,背上背著奇異的白色鐵罐,鐵罐上有一個彈孔,孔中不斷冒出淺黃色的液體,液體與車內的鮮血交融在一起。
阿卜杜勒下意識地又扣下板機,但只傳來撞針撞擊的聲音。被搖晃槍口瞄準的男人踏出沉重的步伐奔向阿卜杜勒,有機械外骨骼的輔助,車底因為他的踩踏而凹陷好幾個窟窿。
阿卜杜勒還是死命地按壓板機,直到他的下巴被暗殺幽夢的刺客一拳打到脫臼後才鬆開手槍。他扶著搖晃的下巴,口中幾顆牙齒隨著黏稠的血液一起流到地上,夢的砂礫先是避開現實的物體,隨後才把草地上的斷牙掩蓋。
完蛋了……
看著下一個足以打斷人骨的拳頭即將打在他身上,阿卜杜勒卻一動也不動,他絕望地跪在沙中,人生的跑馬燈沒有浮現,只有滿腦子的悔意,他認為他的人生糟糕透頂。
雖然很糟糕,但他一點都不想死。
阿卜杜勒放開下巴,舉起雙手衝向襲來的威脅,奮力放手一搏。他的喉嚨深處發出深沉的怒吼,震動著不停晃動的下巴,舉起的手試圖抱住壯碩的男人,對方卻用力抓住他的手,機械外骨骼發出液壓的聲音,那雙手就像脆弱的火柴一般被折斷。
手臂的尺骨刺穿皮膚,劇烈的痛處讓阿卜杜勒撕聲尖叫。
接著,對方甩開他的手並一掌抓住他的臉,阿卜杜勒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正在壓迫他的頭,頭骨嘎吱作響,大腦也隨著震盪。
他要死了。
「混帳東西,給我振作起來!」
肯恩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同時,阿卜杜勒感覺到自己的手中出現一支針筒。
他無法舉起他的手,但手指卻還能緊扣住針筒。
阿卜杜勒彷彿聽到自己的頭骨傳出碎裂聲響,但他一點也不在乎,全身的疼痛似乎也消失殆盡,肯恩的聲音賜予他力量。他奮力扭轉上半身,讓自己的手如同鞭子一般甩出去。
畫面消失了。
阿卜杜勒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把針筒注射進去。
周圍仍是黃沙一片,卻沒有綠色的樹林,他張望四周可以看到低矮的土牆、滿是土灰的老舊貨車、歪斜的木樁。跟他的家鄉很相似。
他發現自己一間熟悉的建築物前,那是一個油漆早已脫落露出土黃泥磚的小診所。
他就站在那裡許久,仍提不起勇氣走進去。
「醒……小子……清……」
喃喃的低語打斷他的夢,阿卜杜勒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雖然有聽到聲音,卻沒有看到人。
「清醒了嗎?我差點就要把你裝進袋子了。」
阿卜杜勒發出哀鳴。
「小子,做得好,你證明了你自己。」
阿卜杜勒想回話卻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他全身無力又精神渙散。
「你可以休息一下,不要怪我調少麻藥的劑量,沒時間讓你繼續睡下去,雖然很辛苦,但……」
聲音又開始模糊,只剩下一點像是雜訊一般的嘶嘶聲。阿卜杜勒又陷入沉睡。
這次他沒有夢到那間破舊的診所。
*
這個男人名叫拉姆什.拉邁爾,任務是抹殺幽夢,他的夢是自己打造的,夢的內容是將作夢者隱形及一把可以切割任何物體的小刀,是個相當適合暗殺的夢。隱形的效果近乎完美,但有個致命的缺點,是他一直以來沒辦法克服的。
如果那把切割萬物的小刀容量可以更小,那隱形的效果就會更穩定,至少他在使用刀子時,不會出現扭曲的現象。
看來這個無法解決的錯誤,成為莉莉能進入他大腦的關鍵。
就像是在檔案室瀏覽檔案一樣,莉莉在拉姆什的大腦中瀏覽他的一切,所有記憶都能一覽無疑,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在南印度的一個城市中出生,有美好的家庭也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擁有夢設計學位並曾經效力於軍隊,在十三年前進入西格蒙工作,並任職於鄭蝶宇管理的部門。
接下來才是重點。
莉莉終於找到儲存人格的……應該可以稱為檔案,從來沒有人定義這個東西的正式名詞。總而言之,只要把這一部份的資料刪除,拉姆什這個人就不再存在。
這是莉莉第四次消除人類的人格,依然使她充滿罪惡,駱孟輝賦予她的個性並不適合成為劊子手,所以她會牢牢記住每一位被她消除的人們,期待未來有機會能在夢中將他們復活。剛好記憶是她擅長的事。
「我們未來夢裡再見。」
莉莉慎重地將拉姆什的人格拆解並封存在自己的記憶區塊,現在這具身體已經不再屬於拉姆什。
她抽動手指、輕眨眼皮、嘴唇開合、伸展四肢,確定自己能夠完全控制拉姆什的身體,接著是五感的確認,她聞到車廂內充滿血液的腥臭,聽到肯恩用無線電通話的聲音,看到阿卜杜勒躺在乾淨的擔架上,身上的傷已經大致處理完畢。
「你們幾個做事要謹慎一點,剛才傳給各位隊長的照片看清楚,那個像骨灰罈的東西就是西格蒙的顯夢者,把他們全部清除,不要有漏網之魚。」肯恩大聲地對著無線電說:「所有隊伍完成目標後去集合點待命,動作快點,我已經看膩這片沙漠了。」
「肯恩,回報現況。」
肯恩全身一顫,馬上回頭。「老大,雖然現在有點膠著,不過有個明確的目標之後我相信很快就能突破。」
「太殘忍了。」
「您說什麼?」
莉莉看著放在椅子上的佛洛伊德,對,她知道這臺機器的名稱及用途,多虧了拉姆什的記憶。
「沒有身體,無法行動,失去自由,只剩下夢。」
就跟她如出一轍。
「您指的是西格蒙變態的發明嗎?確實很噁心,但也很讓人敬佩,他們的技術一直以來都超越現代。」
莉莉感覺身體正在搖晃,立刻伸出手攙扶。
「老大?您的『身體』還好吧?」肯恩雖然關心,但沒有任何踰矩的動作。「對不起,麻醉藥的劑量有點多,當時很緊急。」
「我沒事。」莉莉深呼吸。她非常喜歡呼吸的感覺,如此簡單的動作,卻能維持生命。「阿卜杜勒呢?」
「他會沒事的,手術很成功,也許會有幾根手指頭沒辦法正常動作,但不會死的。」
「很好。」莉莉說:「舊的身體呢?」
「我處理掉了,有遺落東西在裡面嗎?」
「沒有,只是想道謝而已。」莉莉不確定這個時候該做什麼表情,她練習了二十幾年還是很生疏。「還有你,肯恩,如果沒有你,阿卜杜勒已經死了,謝謝。」
「您過獎了。」
莉莉走到阿卜杜勒身邊,看著滿身瘡痍的他,雖然外表是剛才對他痛下殺手的人,但還是看得出來,莉莉眼中充滿關懷。
「謝謝你,是你讓我得到這把可以進入西格蒙的鑰匙,我在未來一定會報答你,讓你獲得你應得的報酬。現在你就好好做個美夢吧。」莉莉看向肯恩說:「安排一個小隊,護送傷者離開。」
「已經在執行了。」
「雖然已經找到進入研究所的方法,但先不要停止偵察隊伍的任務,我們會需要更多的選擇。駐守在後方哨站的人應該可以調來前線,讓他們沿路檢查有沒有同樣的機器。」
「了解。前一個哨站的顯夢者還要留著嗎?我說的是把我們淹進海中的那位,他似乎真的跟西格蒙沒關係,單純領錢辦事而已,他的夢也不是出自西格蒙的造夢師。」
「讓他跟著傷患小隊一起離開。」
「沒問題。」
莉莉試圖站穩腳步,這副身體仍十分虛弱,所以她躺回椅子上,暫時切斷自己與中樞神經的連結,讓脖子以下的身體全數癱瘓。能夠自由自在地操控人體非常方便,這是莉莉努力練習的成果。
如果操縱得不好,就會在人們面前出糗,莉莉討厭出糗,這會讓她……很丟臉。
「話說。」肯恩交代完任務後,放下無線電。「駱孟輝的妹妹最後決定如何?」
「這個嘛……」莉莉想著幾個小時前跟駱夢妍的談話。「她做了理智的決定。」
「我想也是。老大,要把您休息的時間算進去嗎?」
「不用,等部隊就定位後就出發。」莉莉說:「難道說你還有耐心嗎?我以為你想盡快看見『夢鄉』的誕生。」
肯恩點燃一支菸,因為開始感覺到周圍的氣溫正在下降,窗外的沙漠已在轉眼間消失,看來他們已經成功完成任務。天空比他們剛出發時更暗,氣溫也更低,肯恩讓吸進肺中的煙充分溫暖自己後才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