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不知世上有多少人真的曾好好端看過身邊的人的心靈,畢竟人們大部時候總是連自己的內心都無法好好摸索清楚,然後任由那些被感染的細枝一點一滴將我們的莖幹蠶食至枯萎。因幹莖衰敗而無法支撐起自身的人們,無奈只能依靠那些早早就依附在其上吸收養份的攀緣植物,沿著這些吸血者的血管去感受身驅原來的形狀。而來不及想起自己原初模樣的忘卻之人,眼看自己快要化為活死人,腦內由是不停產生自毀的結局,於是意識擅自手執鐵枝,從太陽穴的位置插入貫穿大腦後由另一邊出來,再將身體掛在如九龍城寨內通道般的狹巷,用以死示眾的方式,想要將自己的血液存在刻印在某個角落。
今天一位暴戾者看見了此般情景,掀開了自己的外套,發現腐爛皮膚比昨天又更延展了一點,於是他拿起褲袋裡的小刀將腐敗的部位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割掉,憐惜著自己的身體,卻又暗自因剖肉此一行為而有快感。處理完畢後,他將已經隨他多年的小刀重新收納至口袋裡,卻抬頭一看,一名面目猙獰的劍客無聲無色地出現在暴戾者一米前的位置,暴戾者由是又把手伸進口袋裡,兩人任由空氣陷入一種無風的狀態 。
「這是你的吧?」劍客從袖子裡拿出一小塊一小塊腐臭的人肉,伸手向暴戾者展示問道。
「啊......」暴戾者尷尬地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麼,伸手打算從劍客的手中拿回肉塊便匆匆逃離了。然而,此時他的腦內卻閃過了死亡結局的殘象——那個從未向他人言說的喉頭瞬間被閃爍著太陽之光的長劍所挖出。被死亡恐懼所支配的暴戾者便改成用幻想的小刀對著空氣亂揮,不敢拿出真正的小刀,卻過於慌張無法控制那些亂舞的四肢。
「這是你的——對吧?」劍客再次詢問道,這此甚至插入了停頓,令人更無法離開腳上的土地。
暴戾者的內心由是充滿著矛盾的想法,逼近眼前死亡與逝去的感覺讓他看見了崩解成他手上肉塊的自己,於是腦內充斥著「或者早該燒毀肉體,讓這些一切的都不復存在」這些如同遺忘者般的低吟聲,卻又不想成為因沒有肉體而失去悔恨資格的死寂。因此他微微張開了嘴唇,如交配中的雄龜一樣漸漸將口腔內的嫩肉一寸一寸地暴露在空氣之中,舌頭不顯眼地輕輕顫抖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即拾起剛才丟到地上的腐爛肉片,大口大口地嘴嚼著那些失去養分的肉的質感,享受著撕咬的快感,那是自他成為素食主義者以來從未能真正忘記的意識痙攣。
......
「......原來是這樣的味道,謝謝款待。」暴戾者從在地上追隨著腐肉滾動的姿態起來,然後走往劍客所在之處,緩緩伸手擁抱那早已因奮鬥而傷痕累累的身驅,偷偷用利齒在他的肩膀上劃上了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