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有些想要睡覺，但是又有些想法不斷衝撞著我的腦子，在我停止以鍵盤打字的五個月後，我手指按鍵排的速度慢的誇張，我竟然是以幾乎單指在輸入詞彙字句，腦袋想說的話響個不停，手卻無法將之組織成句子，無法表達，不會說話，我這幾天，幾年來的夢魘又被喚醒，強壓住哭泣的念頭。

深呼吸，深呼吸，然後發現我的肺活量在遠離運動後被香菸削的淺薄，真是該死的焦油，該死的臺灣法律，該死的我自己，呼，呼，好了，一切正常，讓我把話繼續下去。

先將我無法表達的問題放到一邊，我想這東西已經不是現在的我能好好處理的事，它比較像浮在湖上的油沫，每當我想去撈起檢視，它就會變形漂離，而我掬起的手掌中除了烏黑的髒水也只剩我醜陋的倒影，所以我還是把注意力跟我疲弱的手指放在那些偶爾勞起的砂礫枝葉上吧。

總覺得來不及了，我沒能在過去做出甚麼事情，我也停下腳步過久，應該說我的卑劣自尊將我四分五裂，我既無法全心全意為了美好努力，又不可能繳出甚麼過人的成績，成長這件事在我身上幾乎停滯，在眼前的未來幾度明確而美好，卻又週期性的消失模糊，自高中以來，這總奇妙的循環不斷越發壯大，如同漩渦般侵蝕著我的生活，我不想將它評為憂鬱癥，因我看見的世界還是如此美好，在那些真正困擾的人身邊，我就只是個享受到關注的小丑，這社會就是個瘋狂的牢籠，在其之中怎麼可能不發瘋，既然我還可以像這樣無病呻吟，所以還是讓這世界的溫柔給那些迫切需要也應得的人們吧。

這幾天，不可抗拒的這幾天又到來了，我過得不是很好，如同輪迴，失落與悲傷在激情過後再一次攀上腦子，通常我會先以音樂作為第一道防線，然後以酒精讓我失去思考的能力，但當那些來至我過去黃金年代軟體歌曲出現，像是古典制約般，那些兒少的記憶湧出，當那些清澈美好的畫面充滿我的腦海，如同站在巨大電視牆前，歲月譜出的曲子柔和地將我脫光，然後電視發出的強光將我的所有自我防備溶解，最後剩我那充滿黑斑，發黃，枯燥，顫抖的靈魂跪在了螢幕前。

止不住的淚水湧出，隨然想這麼說，但實情是我連一滴淚都沒留，我從宿舍跑了出去，口袋裡塞了兩千塊，我打算全部都換成啤酒，我要哭，我要流淚，我想找回人性，我想要過去的燥熱回到身上！

站在路燈下，手提著兩大袋啤酒，剛剛在超商門口可能吐了一次，衣服有點臭味，對街的早餐店傳來吵架聲，紅燈還要六十幾秒，我好像有點酒醒，吹著都市特有的晚風，我決定喝完這次就戒酒，然後明天去上課，然後洗手臺要整理，然後去找個打工，然後要交女友，然後要去找以前的朋友，然後不要再頹廢。

我說了好多個然後…然後…然後我便在一個陌生的早晨醒來。

眼皮張開的難度開比人類第一次奔上月球，我要在現在開窗我的世界，天地開闢，眼皮一分為二，頭痛感與暈眩隨著光線進入腦中，我扶著我的額頭再次關上世界，眼淚諷刺地在這種時候會流出，揉了幾秒，我再一次睜開眼睛，是明亮乾淨的白色天花板。

我看著陌生的天花板努力想起我是誰，稍微晃動手腳，結果把堆積的空酒瓶打翻，我以為會吵醒誰，卻只有酒瓶翻滾的聲音迴盪在屋內，我躺在沙發上，左腕上有很深的咬痕，陌生的Ｔ恤上有著幾貪汙漬，再往下面看，天啊，我的褲子去哪了？

我連忙起身，結果撞倒更多空瓶，四散的空瓶像海水淹沒光亮的磁磚，我環顧四週試圖找到我的庫子，不過這看似客廳的空間只有一張紅色沙發跟冰箱，除去滿地的酒瓶，這裡比我的宿舍還乾淨個幾十倍，客廳直接接到外邊陽臺，我滑開紗門，發現我的Ｔ恤跟庫子正晾在陽臺的曬衣繩上，和一群女用內衣褲一起。

闖大禍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