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聞佑司倒下的消息,我連忙告別夏斗、心急如焚的驅車回到總部。
抵達之後我也只是交代瑤光將「夏爾二號」的原液送到鑑識科給布爾,接著就沒有再多作停留,匆匆地奔向了醫護部門。
「拉菲,佑司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沒踏進他的單人病房,我就看見恰好從推開門走出來的拉菲。
她先是有些驚訝的望著我那渾身淋漓、頭髮蓬亂的狼狽樣,而後一邊取出手帕替我擦拭汗水,一邊替我說明佑司的現況:
「別擔心,他只是最近沒好好休息、操勞過度而已。我已經用『失樂園』幫佑司治療過虛弱的臟器了,但這並非外傷、所以完全復原還需要幾天。」
「那就好……」聽到拉菲如此保證,我也就放下了懸著的心:「之前和彥就有提醒我佑司的臉色不太好,雖然我也有要他別那麼勉強自己,但……」
「佑司負責獵犬所有的公關業務,還常被雪燕小姐委以不少重要的行政工作,很多時候他也是身不由已。」
拉菲抿了抿透著淡粉色澤的嘴唇,眼眸流露真摯的不捨。
「我能進去看他嗎?」
「他現在正在睡覺,只要能不吵醒他的話就進去吧。我也有吩咐過醫護部門的後輩們除非有需要,否則不必打擾佑司。」
看來即使離開了數年,曾經是獸檻首席心理治療師兼急診醫生的拉菲,仍然在醫護部門有不小的影響力。
其他外勤探員要是敢這麼對醫護們指手畫腳,可就得小心自己點滴裡的葡萄糖溶液會突然被換成葡萄口味的芬達汽水。
又聊了幾句後,拉菲便因為還有公務在身,先行回到隊上了。
至於我則是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響,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單人病房。
與尋常醫院不同,獸檻醫護部門的病房沒有刺鼻的消毒水以及藥味,能讓休息中的病患得到很好的睡眠品質。
佑司也如拉菲所說,正平靜且放鬆的躺在床鋪上盡情酣睡。
「睡得這麼香,虧我還為你著急得跟什麼一樣……」
望著那宛如童話公主般的端麗睡顏,我不禁微微苦笑,然後拉了張椅子在他床邊坐了下來。
佑司近日憔悴的臉龐經過拉菲的治療,重新恢復成原先紅潤白皙的光澤,小巧的五官在窗外光影的勾勒下顯得更加精緻立體,彷如一尊由名家細心雕琢的陶瓷娃娃。
沉默地凝視著佑司好一會兒,我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凌亂的瀏海,而後開口:
「佑司,要是妳是女人的話……」
「敢把話說完我就宰了你。」
在我的喃喃自語進行到一半時,佑司忽然睜開那對曜石黑的雙眸,冷不防地嚇了我一跳。
「原來你醒了啊?」
「被一個老愛到處留情的播種機器坐在旁邊盯著看,我想不醒都難吧。」
佑司在數落著我的同時,也掀開被子坐起身。
我本來想叫他好好躺著休息,話語卻被後者一個嬌嗔的白眼給堵回去了,我只好笑著換了個話題。
「好幾年前你就懶得管我的私生活了,怎麼現在又訓起我來了?該不會你還在介意我當時收留瑤光?」
「我只是想說應該有更好的處置方法,你以前不也收留過那個誰……記得是叫杜小月吧?就我所知她現在不也過得不錯?」
「小月她……狀況比較特別一點。」
我不禁尷尬地憶起那位被我『金屋藏嬌』的女性,但又很快地把她的事情暫時拋到心中的一隅,接著繼續說下去:
「瑤光有軍警背景,反應力、洞察力也都很優秀,是塊當探員的料,所以我判斷比起豢養著她,把她放到身邊才是最合適的辦法。」
和王爾德交手過後已過去一個月,多虧天擇之獸意外的沒採取任何動作,才讓瑤光可以透過每天處理的案件證明自己的價值。
所以事到如今,我以為佑司或其他人對這個決定已經不會有太多意見了。
「這不過是結果論的藉口,你收留她的當下又不知道這些事。」
佑司喟然地嘆了口氣,姣好的臉龐又添上了幾分憂鬱:
「阿悠,無論如何,你明目張膽的動用權限幫瑤光開後門的行為已經在獸檻內部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要知道你主管的位置能坐的穩,不僅僅是因為雪燕小姐在撐腰,背後另外還有其他跟你一起出過任務、信任你的基層探員在支持。」
「你是說,我大張旗鼓耍特權的事情……」
「當然引起了部分探員反感,好在我及時私底下一一安撫了他們。不過這可沒辦法阻止其他派系的人員以此為藉口構陷你,事實上,這一個月來雪燕小姐已經收到十幾封要彈劾你的陳情書……所幸也暫時被她壓下來了。」
「……」
我知道獸檻存在派系問題,特別是自從我接任外勤主管後,檯面上的明爭暗鬥就變得越發嚴重。不少人都在盼望我趕緊被鬥下臺,然後等著奪取這個重要的肥缺。
是由於佑司一直都能巧妙的居中斡旋,維持住派系間的平衡,才讓獵犬的隊員們能不受內部的干擾、安心出任務。
「……謝謝你,佑司,要是沒了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最後,我也只能將心中的百感交集總結成一句感謝。
而這句話看來還挺受用的,因為佑司在聞言後,臉上的慍色明顯退去了一大半。
「就你會耍嘴皮子……」
佑司低聲碎念了幾句,然後伸出纖指抵在我的鼻尖,義正詞嚴的說:
「總而言之,我會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去辦一件事情。」
「阿悠──你去把烈兒找回來吧,我們需要她。」
「烈兒?」聽見這個名字,我下意識的一愣神:「佑司,你也知道烈兒早就不理我很久了,她還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怎麼可能答應我?」
「辦不到也得辦,這是為了因應局勢……誰叫我被拉菲下了死命令,沒躺到完全康復前不能離開病房。而我敢肯定只要我一不在,你的烏紗帽沒幾天就會被有心人給摘了。」
「確實烈兒的外交手腕跟內政能力都不在你之下,但是我剛才也說了,她不會答應的。」
「除了你跟夏彌之外,烈兒對其她獵犬探員都還有情誼在。依她的個性,只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有可能會點頭同意。」
「……那好吧。」
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推託好像也太沒擔當。
更何況眼下我們的確需要烈兒來主持內務,撐過沒有佑司的這幾天,需知獵犬的敵人從來都不只外部的天擇之獸……還有存在於內部的衣冠禽獸啊。
「我明白了,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盡力去說服烈兒的。」
我輕笑著站起身,同時伸手去揉亂佑司的短髮。
「等你恢復元氣了,我們再一起把那群只想奪權的畜牲趕跑吧。」
「你啊……還是多少留點口德吧。到處風流已經是罪孽深重了,再不收斂點的話死後是去不了天國的喔。」
「──『別太苛求我了,沒有你的天堂,我便瞧不上眼』。」
「……!」
我隨口道出了經典名著《窄門》中的對白來回應,沒想到佑司卻忽然對這句話起了莫名激烈的反應。
他先是瞪大眼睛、表情僵硬地望著我,接著像是脫線玩偶一樣向後癱倒在枕頭上,拉起棉被遮住了那張紅得像成熟柿子的可愛臉龐。
「你、你這個男人……怎麼就老愛……搞這種突襲……」
「蛤?你說什麼?」
「什麼也沒有啦!我要休息了,你快點滾出去!還有我說的話要記得辦!」
不知為何佑司再度的開始發起脾氣。
而我也沒打算繼續去火上加油,摸摸鼻子便轉身往門口走去,準備先跟瑤光會合後再去搞定烈兒。
但是沒走幾步,就聽見後方棉被裡傳出佑司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
「──『正因為抱著與你相見的希望,我才永遠認為崎嶇的路是最好的路』。」
這一次,我聽得很清楚。
所以我在原地佇足了片刻後,才繼續邁開腳步,離開了這間泛著蒼白光輝的單人病房。
最後,緩緩地關上了那扇只夠一個人穿越的,狹隘窄門。
------分隔線君------
該隱得死。
進入了寒冬之後,每天早晨真的會越來越懶得爬起床。像我昨天禮拜六就很完美的在上班死線前十分鐘睡醒,然後請假繼續冬眠了。
我:(打給同事)喂?我今天睡過頭要請假喔。
同事:喔好喔。
(馬上從電話裡傳出的主管聲音):哦?該隱那臭小子睡過頭了是吧?
我:……
【核穩──大危機!】
咳,總之呢,這一章《見習探員》是佑司的回合。雖然想過整章都是兩人的對話會不會太過乏味,但考量到佑司之後在這個篇章幾乎沒啥戲份,最後還是決定這麼做了。
也希望有透過這個章節稍微讓佑司的人設變得更立體,或是至少讓讀者更了解他。
以上,讓我們在提問箱或雪燕小姐的立繪文再見吧。
喔對了,上一章因為失誤,所以忘記把很重要的序幕部份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