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幕——瘟疫章.之二
宵禁的夜很寂靜。
隱隱地,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帕修特放下書,困惑地望向窗外,涼薄月光鋪下一層淡色的簾幕,乍一看恬靜而平穩——但這座城市裡諸多傳言、以及初入時所見,都告訴他這裡的夜不會如此安寧。
尖叫聲劃破黑夜。
隨之而來的是自房卡傳遞的震動,以及緊急命令——果真有事發生了。
保護義勇軍宿舍及官員、視情況協助壓制混亂……情況不明,但這一夜的目標很明確。
迅速著裝完畢、抄起武器,帕修特一推門便瞧見走廊裡聚集許多義勇軍,全都是被房卡喚醒的。他記著尤克說過的話,尋找同伴以免在混亂裡落單——哪怕他向來習慣單獨行動,但情勢危急,還是與人作伴為好——然而放眼望去,沒有多少自己熟悉的身影。他們已經去協防陣地了嗎?
目光梭巡,一道紅影晃過視線。
「蘭斯洛。」
瞥見熟悉的人影,他出聲呼喚,「你找到人一起行動了嗎?」
有人作伴,哪怕沒能組成小隊也不至落單。
兩個還沒找到夥伴的人就這麼組成了臨時的隊伍,尋找其餘兩人湊足人數之餘也隨著人流移動,往質點者駐守處、眾人的目的地前進。
沒找足人倒也不要緊,跟著人群走,總不會落單的。
他們來到義勇軍指揮所時,那裡已由理解的質點者設下結界作為第一道防線,除了義勇軍更有不少城民躲在這接受庇護。他們的任務,便是死守這最後的淨土。
奇詭的尖笑迴響整座輾土城,那絕非歡愉的象徵,而是無解的瘋癲。失去理智、成為怪物的人們被隔絕在結界之外,瘋狂橫行整座城市,他們——又或者該說「它們」,那些異常的存在從未放棄闖入結界之中。
情勢不明、起因不明,無從得知究竟是誰的手筆,更不曉得異變的源頭為何。一片迷霧裡義勇軍能做的只有固守陣地,不讓外頭異變的城民闖入,不讓自己也落得成為怪物的下場。
「情況越來越不妙了,那些怪物……不曉得我們會不會也被影響,變成那樣。」帕修特提著槍立於門邊,觀察外頭景況的絕佳位置。火光一簇簇在街巷間亮起,點亮長夜的昏暗朦朧,也映出基路伯扭曲的姿容。
「變異的似乎都是居民……暫時看不出原因。」身旁的蘭斯洛如此道。
但那也僅是目前所見,一切都不明朗的狀況下難保義勇軍不會變得和那些人一樣。
他呼出一口氣,「如果能知道發作的條件就好了。」
另一頭已有人在檢視屍體,然而並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駐守途中險些讓外頭的城民將結界給衝破,牆體在大量人帶來的壓迫下綻開裂隙,眼看就要傾頹,一眾義勇軍,包含離結界極近的他們見狀反應迅速地上前,以各自的手段重塑出更加堅實的護牆。
「這些傢伙實在太多了。」帕修特握緊長槍,腳下倒影泛起漆黑的漣漪。黑潮翻捲,形塑出壁面後延伸向前,撐住牆體,輔助其他人的法術把牆推回原位。
這能支持多久?如果這些怪物不知疲倦、前仆後繼地來,終有垮塌的一刻。
能量細流從旁穿越視野,流往壁面。協助加固牆面的蘭斯洛回應他的話,「除非打算完全棄守,將異變的人們全部斬殺……不然就只能先這樣了。」
「……最糟糕的結果只能如此,但誰也不想走到那地步啊。」
與過往所經歷相近的手段讓他本能地排斥,縱然自來訪起便難以對輾土城居民產生好感,帕修特仍然希望能不走到那一步。
交談間,障壁部分被擊出破口,幾個面目扭曲的基路伯闖入裡頭,發動攻擊。雖然很快被鎮壓、重新修復裂口,依然對精神已瀕臨崩潰的居民造成不少驚嚇。義勇軍在死守之餘,也必須分神安撫人群。
他可不擅長安撫人,倒不如說站遠點才不會讓人有心理壓力,哪怕他正在守護這些人。
比起走上前安慰,看顧結界外的動靜是更適合他的工作。
危機並非僅會從正面襲來,沒過多久,後方響起尖銳的狂笑,源自幾名正受庇護、情緒瀕臨崩潰的市民。毫無徵兆地他們直撲過來,試圖襲擊守在結界內部的義勇軍。
腹背受敵大抵便是如此,而這甚至已不是頭一遭,帕修特甚至開始懷疑,或許這些人,這些尚未出現癥狀的人,最後都只有變成怪物一途。
長槍揮出弧,攜著凜冽寒意的氣流湧出,絆住來襲者腳步,乘著這一瞬的破綻,槍尖釘穿腿部,強硬地阻止了他們繼續前進,隨即陰影自地面浮出,化成細索纏住肢體,阻止他們繼續攻擊。
帕修特和蘭斯洛選的方法相差無幾,哪怕這些人隨時都可能成為怪物他們依然沒有下重手,只是使其失去行動力後便擱置一旁。
「還好嗎?」
梭巡一圈沒再發現瘋狂的居民,他將人安置完畢後總算有時間關心臨時的隊友。
面對他模稜兩可的詢問,蘭斯洛回以一笑。
「也差不多要天亮了,之後尤克總召應該會安排休息時間,我沒問題的。謝謝你,帕修特。」
回應巧妙地迴避了心理狀況,那一點也不像真的沒事。但這種時候又能多問些什麼呢?他的問句也僅只是模糊的句詞,這樣的回應並不算答非所問。人總有些難以言說的心事,他也從來不會過問。
畢竟他自己也是。
「這沒什麼。」同樣以淺笑回應那句道謝,帕修特不再談論這個話題,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橫行滿城的怪物之上。
「大概吧,但願到了早晨狀況會好轉。」
目前防守暫且無虞,但死守可不是辦法。
「攻勢似乎開始減弱了,敵人會是夜行性的嗎?」蘭斯洛提出假設,「尤克總召應該有派人出去調查吧,也有些擔心他們呢。」
「有可能,真是這樣的話至少可以確保白晝時能夠喘口氣。」那樣的話,堅守的難度會降低許多,「說不定陽光會是它們的弱點?」他也開始猜測,可惜無從驗證,畢竟眼下他們無法離開這裡獨自行動,光也不是他擅長的技法。
想起那些尚未歸來的人,帕修特又蹙起了眉。再怎麼研究、觀察都看不出具體的變異條件,也無從證實義勇軍不會受影響,最壞的可能性是那支被派出的隊伍也成了基路伯的一員。
「……我們也沒辦法去找他們。」
隨著時間流逝,除了偶然的突發狀況外,倒是沒再發生什麼可能衝擊防線的事,攻勢確實沒有最初那麼強力了。即使如此帕修特依然不敢放鬆警惕,緊盯著外頭、留心身後,等待曙光驗證猜想。
黎明前的時光很漫長,如同永無止盡。
直到第一道曙光穿過雲層、傾灑一地,漫長夜晚落幕,笑聲漸漸止息,飛翔的怪物沉眠後盡數死去,那一刻它們終於變回原本的模樣,不再是怪物的姿態。
輾土城的居民屍體裡甚至混有幾個義勇軍。
沒有瘋狂,沒有怪物,一切隨晨光消逝,不留半點痕跡,只有屍體與倦意宣示昨夜的慘劇絕非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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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己的問題死線被迫提前ㄌ……
謝謝可愛的守墓和
蘭斯洛陪我對串組隊,騎士和騎士(?)終於又見面了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