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爾的安排之下,維吉爾隨著墨爾的副手賽特一同前往王都所在的中央都市,沿途黃沙漠漠,他回想著與墨爾當面攤牌時,墨爾的種種反應。
──……老實說,是墨爾的性格實在與故鄉的故友太過相似,才會衝動地淌了這灘渾水。
維吉爾心裡也明白是內心的思念與虧欠讓自己做了多餘的事,否則憑著他的身手,要想獨自找到奏太與米蘭執行守護聖的任務,而完全不需理會這個行星上的人民運行的自然法則並非難事。
「唉……」
他無奈地一聲輕歎,歎息著自己仍然不成熟而感情用事。
「維吉爾大人,您怎麼了嗎?」
心思細膩的賽特隨即留意到維吉爾的歎息,擔心是自己怠慢了貴客,維吉爾則是揚起微笑搖首:「沒什麼,只是有點擔心同伴的安危。」
他不著痕跡地隨口虛應著,賽特卻以真摯的態度向他鼓舞:「請您放心,搜尋兩位貴客的事,墨爾大人也立刻展開行動,相信不日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謝謝你。」
「啊,看到中央都市了,不過……維吉爾大人,以我低微的身分向您說這樣的話雖然失禮,但是、希望您能聽我一言……」
賽特抿著唇,顯然有些猶豫,為了回報他的這份真摯,維吉爾也給予了極其友善的微笑道:「別這麼見外,有話但說無妨。」
得到維吉爾的允準,賽特宛如吃了定心丸般點了點頭:「我、我想請您在進了王城以後,務必謹言慎行──特別是面對我國宰相麥斯大人時,希望……您的言行不會為墨爾大人,甚至是……王造成困擾。」
要特別留意宰相的事,在行前墨爾也再三叮囑過了,如今連作為副手的賽特都有志一同地向他強調,維吉爾稍作思忖、微鎖眉宇問:「如果你願意先告訴我貴國的政治勢力,或許更能達到你的期望,如何?」
「不、不,那並非我能僭越談論之事,我……不能給墨爾大人添麻煩。」
「是嗎,盡我所能吧。」
進入中央都市,在維吉爾的要求之下,兩人牽著駱駝一路步行,他觀察著居民的裝扮、神色、言行、工作狀態,雖然不至貧困,但也不過是尚可的程度。
反觀由墨爾掌管、位於前線的綠洲城市,人們的工作雖然比起中央都市要粗重勞苦,但是那裡的笑容與活力卻是中央都市所不能及的。
稍作思忖,維吉爾佯裝成隨意閒聊似的開口:「你們這裡跟我過去的認知不同呢,就我走訪過的國家,一般而言王城所在的都市都要比其他城市繁華,但是墨爾管理的城市感覺比這裡要熱鬧。」
「呵呵,這就是墨爾大人厲害的地方吧,雖然整體而言,那裡的經濟發展比不上中央,但是墨爾大人時常到城下傾聽民意,通常都能滿載而歸呢,不僅是打聽到了政策調整的方向,或是他的雙手總是被塞滿了食物,他就是如此受人愛戴,所以就算……呃、墨爾大人運輸水糧被搶的機率有點高,也沒有人會怪罪他,頂多就是拿這件事開他玩笑而已。」
一提及墨爾時,賽特的雙眼滿是藏不住的崇拜與敬佩,這樣的眼神也讓維吉爾感到懷念極了,他勾起唇角、卻僅將回憶留於腦海:「從盜賊團手中老是保不住水糧的將領被派守於前線都市,你們的國家當真與眾不同。」
這席讓人聽來刺耳的話,實則是維吉爾提出的無聲質疑──將無能戍守前線之人派至抵禦令國家感到頭疼的砂之盜賊團,究竟是王的無能抑或是另有隱情?
雖說相較於維吉爾還稚嫩不少,但好歹也作為一城之主的副手,賽特仍讀懂了維吉爾這番話的弦外之音,他只是微笑而不予回應。
由賽特引入王城,維吉爾獨自留在貴賓室等候傳喚謁見一國之君。
在等候的過程中,他以迷你平板在他們的三人群組中發送訊息。
『我現在跟著墨爾的副手到王城所在的中央都市了,你們兩個還好嗎?居然一整天毫無音訊,能報告一下各自現狀嗎?』
由於在這顆行星無法連結網路,再加上奏太與米蘭的裝置不在迷你平板可掃描接收的方圓三公里內,所以必須透過傑諾開發的某種維吉爾也不清楚的黑科技,將訊息透過黑科技回傳至王立研究院,再由王立研究院伺服器的自動轉傳技術讓兩人接收到訊息,訊息收發延遲時間大約一至三分鐘不等。
還等不到兩人回訊,貴賓室的門板已被輕輕敲響,維吉爾關閉迷你平板的投影功能,勾起一貫的微笑起身、隨著侍女的腳步前往謁見廳。
從踏入謁見廳的那一刻起,維吉爾便觀察著周遭,舉凡環境、擺飾,以至在場全員的衣著、樣貌與神態。
以白色大理石為基調的異國風情建築,焚著令人沉心靜氣的檀香瀰漫一室,位於王座下的賽特抬起頭望向他的神情明顯比方才要僵硬些許,王座一側一名身著暗紫色華服的中年男子看上去精明幹練,一對鷹眸隱隱斂著一股傲氣與侵略性、勾起的薄唇展現出他的悠然與不凡氣度,他應該就是墨爾與賽特提及該萬分留意的宰相麥斯。
位於王座的男人看上去比之維吉爾不過稍長幾歲,深邃的五官勾勒出俊美的線條,一對稍顯慵懶的綠眸在黝黑的小麥色肌膚下映得光采明亮,見到維吉爾的身影踏入謁見廳,他才將原來支於椅把托著腮的手態度悠然地擱下端坐,以示對貴客來訪的敬意。
維吉爾挺直腰桿,在這正廳之上踏出的步伐乃至雙臂擺動的幅度都規律得優雅,儼然受過紮實的禮儀課程訓練,來到王座之下,他以事前向賽特詢問過的該國禮儀將右掌五指併攏平貼左胸、向前四十五度躬身:「敝人維吉爾,承王昭見,有幸得見王之尊容,不勝感激。」
承繼王族哈盧泰爾姓氏的年輕國王,淡淡瞇起的笑眼深邃優雅,他平舉左臂、表示友善地掌心朝上:「來自遙遠國度的貴客,事情的原委朕已聽賽特提及,還請別拘泥,平身談話即可。」
待維吉爾端正身子,哈盧泰爾王便開口:「那麼,切入正題吧,維吉爾先生,您的同伴在我國境內遭逢盜賊團襲擊下落不明一事,朕在此向您致上歉意,稍後朕會由中央增派人手隨著賽特回到前線協助搜索作業,還望請您靜候佳音。」
「感謝王鼎力相助,敝人在此表達感謝。」
「這是應該的,不過、敢問維吉爾先生,您與同伴入我國境是為何而來?說來慚愧,我國前線與砂之盜賊團已持續衝突數年之久,鄰近國家也都知曉我國近期並不適合旅遊觀光,因這些內亂紛擾之故,連與他國的貿易都受到不小的衝擊。」
維吉爾的腦袋飛快地轉動著──嚴格說起來,他們並不曾向這個行星的人透露過來到這裡的原因,一來是事情發生得太快,另一方面是守護聖的工作也不是一般人能夠相信且理解的,所以墨爾詢問他時,他也只含糊表示是為了工作、解決問題而來。
──好了,在這種情況下該以常人不會相信的實話交代清楚,還是該重新端出自己許久未打磨的演技、盡可能瞞過看上去相當精明的王與宰相呢?
那就真假摻半,以實話為基底、順著國情信仰撒上謊言為佐料吧。
於是,維吉爾斂起粉色雙眸道:「我們這次是為工作而來,我與其中一人是作為保鑣護衛另一人調查關於貴國綠之豐饒真神及守護神的相關傳說與史跡,據說豐饒指的並不僅是財富與環境,更與人心息息相關,那一位想要從傳說與史跡調查貴國的『豐饒』在各種意義上的不足,是否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雖然急迫,還好有大致瀏覽過這個國家相關的基本資料。
聞言,宰相麥斯淡然地斂起眸子問:「恕我冒昧,這是我國內政問題,作為異鄉人,諸位調查到問題根源又能如何?或者我說得直白些……於諸位有何利益可言?」
維吉爾雙手一攤、聳了聳肩:「這個嘛,我不過是個保鑣,那位大人是怎麼想的我可無從得知,他一向是個自由、隨心所欲又難以捉摸的人呢,只不過這次的情況與過去有些不同,嗯……貴國可聽聞過『緣份』這種說法呢?那位大人曾說過,不明所以、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與貴國似有些緣份,或者該說是……淵源?但我能在此表明的是,我們並無意捲入貴國的紛爭之中,若非被墨爾大人的情報兵察覺,我們原打算低調行動的。」
──除了米蘭自由、隨心所欲又難以捉摸是實話以外,其他自然是維吉爾胡謅的,米蘭之於這個沙漠行星,也不過是他是這個行星的負責人而已。
賽特隨即抬起頭道:「陛下,這件事無論是墨爾大人或是運輸部隊的弟兄們都曾提及,與維吉爾大人同行、名為米蘭的男子,他的相貌與我國聖地壁畫上的綠之豐饒真神簡直如出一轍,也是因此,墨爾大人才會打算招待他們到綠洲都市奉為上賓,只是途中遭逢砂之盜賊團襲擊,所以……」
麥斯勾起的唇角森冷也滿是嘲諷:「賽特,你作為墨爾的左右手,這番話的可信度──」
「你這麼說可就傷感情了,麥斯,墨爾作為前線指揮官抵禦外亂多年,但他的家眷親屬可全都還留在中央都市呢,你也沒少讓人去他老家走動,不是嗎?」
「……失禮了。」
幾句你來我往,維吉爾也初判了這殿堂上的政治勢力──哈盧泰爾王對於賽特的話語可說是盡信,由此猜測墨爾是王的人馬,或許基於某種原因而獨自被派往前線駐守,而宰相麥斯手中也攥著墨爾家眷的性命作為牽制手段,看來在這朝堂之上,並不完全是王一人說了算話。
「那麼,維吉爾先生,您意下如何呢?是想隨賽特回綠洲都市,還是留在王城接受我國招待呢?」
哈盧泰爾王願意讓維吉爾自由選擇無非是釋出善意,但是麥斯隨即搶白:「陛下,既是與綠之豐饒真神有所淵源的貴客,自然是該請貴客留下接受招待了,關於搜索一事,請維吉爾大人寬心,若有任何消息肯定在第一時間告知。」
──看來是打算關著就近監視,恐怕麥斯認為自己是墨爾派來的幫手吧。
「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
反正憑他的實力若有心想走,誰也攔不住,所以這種時候安分些觀察狀況吧。
此時,賽特由配件袋取出一封折疊的書信奉於雙手道:「陛下,由於臣將即刻動身返回綠洲都市,這封書信是墨爾大人託我轉交給呈予陛下,在公事場合遞交私人書信這般失禮的舉動,望陛下見諒。」
「無妨。」
侍女由賽特手中接過書信,走至哈盧泰爾王眼前恭敬地雙手奉上,他以左手接過書信,攤開信紙的瞬間即刻遞往麥斯的方向:「你唸吧。」
「是。」
麥斯接過信紙後快速瀏覽了內容後開口宣讀墨爾的書信內容:「臣於不久前收到舍弟添丁喜訊,無奈身不在中央且前線事務繁忙脫不開身,未能備禮捎去祝賀,作為長兄實感歉疚,身在遠方不便且不知該如何是好,斗膽望請陛下代為致意,臣以身謝恩。」
聞言,哈盧泰爾王先是不著痕跡地瞥了維吉爾一眼,隨後勾起唇角道:「呵,反正你老是有人去他老家走動,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麥斯。」
「……是。」
隨著侍女進入王城內的客房,內部寬敞、富麗堂皇,一切無可挑剔,但是維吉爾無法完全放鬆,他仰躺在床上、摒住氣息──由呼吸聲判斷,少說也有三個人監視著他這間房吧。
剛才與賽特道別之前,維吉爾特地向他確認這個國家是否有在特定場合限制使用左手或右手的禮儀或禁忌,反倒是賽特無法理解這樣的限制有何意義。
維吉爾開啟迷你平板的投影螢幕,確認未讀訊息來自三人群組,他即刻開啟閱讀,卻只有奏太的回覆。
──『吉爾哥,抱歉,現在才回覆!我和米蘭哥在一起,我們在砂之盜賊團的大本營,這裡一切安好。』
──『不過這座地下墓室流傳的故事讓人有點在意,我可能會花點時間調查,據米蘭哥所言,能駕馭砂之守護神(P.S.一條金色巨蛇)的只有王國正統繼承人,而當時駕馭守護神襲擊我們、帶走米蘭哥的正是砂之大盜賊的頭領托朗,但是我從王立研究院那裡拿到的資料,並沒有提到王國現在群龍無首的事,所以我有點疑惑,如果吉爾哥你有什麼消息再告訴我吧!』
──『米蘭哥跟托朗先生喝開了,所以沒辦法回覆訊息,我是拿他沒辦法了……』
在這些訊息之後,奏太也附上了一張米蘭與托朗歡快地高舉酒杯乾杯的照片。
看了照片的維吉爾先是微瞠雙瞳,他隨即坐起身仔細端詳托朗的長相與他高舉酒杯的手。
維吉爾回想著哈盧泰爾王將配刀繫於左側,卻以左手要他平身、接過書信一事,但是照片中的托朗卻以右手高舉酒杯──他緩緩勾起一抹弧,在群組裡發送訊息。
──「奏太,謝謝你的情報,現在王座上的哈盧泰爾王很可能是冒牌貨喔!」
飛空都市的時間流動速度要比其他行星緩慢許多,每個行星時間流動速度由各行星的情形而定,三日過去,於沙漠行星上的人而言已過九日,也該是思念發酵得正醇厚之時。
待在沙漠行星的奏太盡可能將自己的空閒時間塞滿工作,調查地下墓室、與砂之盜賊團的人們打交道以探取情報、整理資料,偶爾服用向平良索取的消除氣息藥物潛伏進綠洲都市打聽消息。
唯有在躺上床就寢、沒有任何人看見的時候,他才會流露出寂寞思念的神色,懷抱著彷如成疾的相思與惆悵閉上眼。
「……晚安,杏樹。」
──與不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輕輕道聲晚安。
在飛空都市的杏樹,白天作為女王時的工作表現可圈可點,甚至比之平時都來得精神奕奕,稍得空閒時也鼓足幹勁打點著奏太的生日派對。
入夜時分,她總算能仔細端詳今日收到委託訂製的生日禮物,小心翼翼地將之擱在抽屜內上了鎖,期盼著奏太能趕得及在生日之前回到飛空都市。
坐在梳妝臺前,杏樹望著鏡中面無表情的自己,腦海突然浮現出有回奏太從後方搭上她的肩、側過頭輕吻她頸側的往事,倏地心頭一揪,由此為開端,對他的思念也因而覆水難收。
她起身簡單收拾了換洗衣物與隔日要用上的化妝品,離開了女王宿舍,二話不說直奔聖殿奏太的私人房間。
開了燈,她環視著屋內他在此生活的痕跡,指尖撫過他吊掛在衣架上還沒能來得及清洗的守護聖正裝。
眨了眨眼,杏樹取下他的外套抱在胸懷,衣上還殘留著他的氣味,除了安心,卻也感到寂寥。
抱著他的外套來到床舖側躺而下,她熄了燈、閉上眼時一道淚痕隨之滑落。
「……晚安,奏太。」
──與不在她身邊的那個男孩輕輕道聲晚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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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這裡是晴//
現在庫存字數是零讓我好害怕(躺平)
考慮著是不是關於沙漠行星的故事細節刪減掉,不要寫太多比較好,但又擔心這樣刪減是否會顯得太草率……我已經好久沒有早早上樓開遊戲看奏太了,覺得很想念奏太(哭)
再想想怎麼處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