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千封現在站在家門口。
他緊盯著每天都會穿過的大門,吞了吞口水,忽然覺得舉步維艱。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門急速敞開。千封嚇得縮起肩膀。
接著裡面走出一個人。
「啊??」
正當千封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
「給我進來。」
那張漆黑的臉道出命令,使他吞回原本想說的話,再度以殘破的嗓音回答:「豪??」
走進家門後,千封發現家中沒有點燈。
漆黑的室內框住柚月的身形,不知道為什麼,千封覺得好像比平常看得更清楚。
接著他聽見一聲嘆息,下一秒,客廳的燈被點亮。
千封還尚未反應過來,柚月便馬上轉身,撲進千封懷裡。
「??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
雙方說完這句話之後,沉默了好一陣子,只有彼此的體溫不斷在身體之間來往,訴說著他們正彼此依偎。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不敢告訴我?」
「咦???」
「我不是笨蛋。你之所以會衝出家門,不是因為你氣到不想跟我說話。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說話,你會叫我滾,因為這裡是你的地盤,我才是外人。你不惜放棄自己的地盤,也不願意面對我,是因為你害怕對我吐露真相。你害怕再繼續吵下去,你會脫口說出你不願說的話。我有說錯嗎?」
「????」
聽見那道冷靜、溫柔的嗓音,千封原本浮躁而且忐忑的心徹底平息了。
「妳是看姊姊書架上的書學會的嗎??」
「我是有看書,畢竟心理學很好玩。但我會這麼猜,是因為我自認很了解你。難道我猜錯了?」
柚月抬起頭來看著千封。
這是千封走進家門後,兩人第一次四目相對。
「??不,妳沒猜錯??」
千封思索了幾秒這麼回答。
「那麼你為什麼會害怕告訴我?因為我會討厭你嗎?」
「不是??」
「因為我會生氣嗎?」
「不是??」
「因為會分手?」
「不是??」
千封始終否定柚月的猜測。
但持續得到否定,反而讓柚月放心了不少。
「那是為什麼?」
千封握緊拳頭。
「??因為戴克??」
「嗯?」
「妳還記得嗎?去年我和阿徹對戴克說的話忍無可忍,在教室裡打架的事。」
「記得。但請你訂正,我也忍無可忍。」
想起當時的事,柚月不禁氣得嘟起嘴巴,同時用了更多力氣抱緊千封。
「我??」
千封停了一會兒,咬了咬唇,猶豫究竟應不應該開口。而柚月也只是靜靜地等著他。
「??不希望??一樣的事發生在妳身上。」
「咦?」
「那傢伙只因為我和姊姊一起住,就說反正我和姊姊沒有血緣關係,想做什麼都可以。」
當研究所出錢買下千封那天,執行部就順便提交了他的死亡證明,從那一刻起,天海千封就已經死亡。
離開研究所後,千封無法恢復戶籍,因此他在名義上,是千世「領養的弟弟」。
戴克當時不只是拿千封最在意的事攻擊他,更誣衊了他和千世。
「阿徹的領帶上有繡他們家的家徽,要是那傢伙發現妳明明跟我交往,卻繫著他的領帶,不知道又會講什麼??」
「千封??」
聽起來是很荒謬、很可笑的理由,但那個名為戴克的同班同學就是幼稚得如此荒謬、可笑。
「我不希望有人用那種眼光看待妳和阿徹??那些人根本什麼都不懂??!」
見千封越說越氣憤,柚月不知為何,卻顯得有些開心。
「原來你替我想了這麼多啊?」
「當然要想啊。妳跟我交往都會被人說閒話了,領帶這種事那麼明顯??」
「嘿嘿,謝謝你。」
柚月開心地再度把臉埋入千封懷裡。但她接下來說出的這句話,卻出乎千封的意料。
「這樣啊??原來你是以我繫阿徹的領帶為前提。」
「??咦?」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就算是領帶,你也不會把我讓給阿徹。到底是你這個人不懂得吃醋?還是你真的很看重我和阿徹的感情啊?」
「等??等等等??妳先停一下。」
千封抓住柚月的肩膀,將她稍微推離自己的身體。
「妳現在??在說什麼?」
「你還問?我的意思是,要繫阿徹的領帶的人不是我。」
「不是??妳???」
這回輪到千封滿頭問號。
「對啊。我根本沒說我要繫吧?我只說要拿阿徹的領帶來用啊。」
「是沒錯,可是妳不繫,誰要繫啊?」
「喏。」
柚月說著,從口袋拿出一條黑色的領帶,就這麼塞給千封。
「呃??我?」
「嗯。然後你的領帶要給我。」
柚月點了點頭,伸出另一隻手,示意要收下千封的領帶。
「這樣你懂了嗎?你要繫阿徹的領帶,然後我繫你的領帶。」
千封眨了眨眼,愣在原地好幾秒。他覺得自己的思緒突然變得很遲鈍,腦袋根本是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幾秒後,當他的腦袋好不容易接上線,臉色一下泛紅,一下鐵青,一下發白。最後——
「唉——————??」
他放鬆了所有緊繃的神經,吐出一口長長的氣,同時整個人蹲在地板上。
「結果搞了老半天,又是我自己亂想??難怪姊姊和祐都覺得問題出在我身上??抱歉??我真的很笨??」
「姊姊?祐?你剛剛跑去哪裡啦?」
柚月一邊發問,一邊蹲下,來到跟千封同樣的視線高度。
「月影??」
「離家出走跑去月影,你也太好笑了吧?」
「囉嗦啦??」
千封尷尬地別過臉,鬧彆扭似地嘟起嘴巴。
柚月見狀,覺得眼前的男孩子實在很可愛,忍不住撲上去。
「哇啊??!」
柚月的體重整個壓上來,千封在往後倒的同時,反射性伸直雙手,就這麼撐著地板,穩住身子。
但下一秒,一股香氣隨著流動的空氣傳入鼻腔,讓他一瞬間差點軟手倒在地板上。
「嘿嘿??千封,謝謝你。」
「什麼啦?有什麼好謝的?是說妳快點走開??」
「我不要~我真的好喜歡你。」
柚月閉上眼睛,將頭移動到千封的胸膛,側耳傾聽從裡頭不斷傳出正在加速的心跳聲,卻因此給了千封更大的刺激。
明明只是聽著心跳聲,卻有種心聲無所遁形的感覺,那讓千封不知所措地不斷游移著視線,只希望柚月能快點離開他。
「喂??」
「??謝謝你這麼重視我跟阿徹,千封。我真的好喜歡你這種溫柔,好喜歡??」
「??這算哪門子溫柔啊?根本是笨吧?」
「嘿嘿,全世界我一個人懂就好了。這樣你才會是我的。」
見柚月開始磨蹭自己的胸膛,千封維持著雙手撐在地板上的姿勢,任由柚月抱著自己,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放棄似地道出最後一句話:
「我本來就是妳的好不好??」
※
「話說回來,先不說你怎麼沒想到是自己要繫阿徹的領帶,你又知道戴克一定會找我們麻煩了?」
「啊?」
「因為上次你不是在他面前拔刀,還作勢要砍了他嗎?他應該嚇到不敢再惹你了吧?而且現在全校都知道你是月影的炎帝了,誰還敢找你麻煩?」
「總是要以防萬一吧?妳沒聽到我的八卦現在已經從『黑幫殺手』變成『月影養的狗』了嗎?那幫人就是看我不爽啦。」
「那也都是看你不順眼的人在說的啊??我可是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粉絲喔。哼。」
「什麼粉絲??有夠善變。啊啊——那不是重點啦,反正我說了,我受不了有人那樣說妳跟阿徹。別人講壞話我是會回嗆,但我就是不想讓妳聽到那種骯髒的話。耳朵會爛掉。嘖。」
「嗯~我懂了。」
「懂了就好——」
「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啊?」
「唔??!」
「是嗎是嗎?原來千封這麼喜歡我?連進到耳朵裡的話都要管?」
「????」
「欸,是嗎是嗎?我說對了嗎?吶吶吶~」
「唔~~~~對??對啦!不行嗎!妳有意見嗎!」
「嘿嘿,我也好喜歡你!」
「夠了啦!放開我!這個話題結束!」
「咦~你再多說一點嘛~然後再讓我抱一下嘛~」
「別鬧了!妳不要以為姊姊現在不在家,我就不敢對妳怎樣喔!」
「你這句話的邏輯好奇怪,哈哈哈哈哈!」
「啊————夠了,不要趴在我身上笑!快起——??」
※
不用說,後來柚月在學校就常摸著自己的領帶傻笑,偶爾也會摸摸千封的領帶——和胸膛——傻笑。
【完】
後記:
插圖是描《天使怪盜》的這張
大家好,我是樂於製造閃光彈的阿悠。
如果大家有閒時間,可以回頭看看第七章這篇裡,千封和柚月不同的互動方式。
可以看到兩人的心態都有點改變~
然後我這次順便畫了柚月的大頭草稿(雖然是中等部時期)。
中等部時期常綁頭髮(不一定是上圖的側馬尾)。
升上高等部前,被青梅竹馬的阿徹笑髮型很幼稚,所以高等部時期的造型是把頭髮放下來,長度也較長。(幫自己以後出番外篇做筆記XD 噢,對,上面提及的糾紛也會寫出來。)
這個角色的藍本是《仰望半月的夜空》的秋庭里香。本來是想朔造出那種長髮飄逸的感覺,但我就手殘??所以請大家自己上濾鏡XDDDDDD
是說我畫完之後,傳給朋友看——
結果得到了一隻拿電擊槍的鯊魚XDDDDDDDD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