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開始思考日後如何將這個終極快速破壞,並從青銅門裡全身而退的方法,離別的日子卻突然降臨,快得讓我措手不及,快得讓我連哀悼他的機會也沒有。
那是一場意外,我知道那隻怪物不喜歡光線,完全是靠物體移動的聲音來判別獵物的位置,所以本來打算在水潭附近待上長一點的時日。
但是那天晚上,我見張忘言無法忍耐逐漸上升的高溫,已經開始出現發燒脫水的現象,我便做了幾支應急用的火把,冒險揹著他離開巖漿水潭附近,試圖更換一個較為陰涼地方。
沒料到我們才踏出那隱現脆弱紅光的範圍,就被那個隱形的怪物發現了,我只能再次和牠拼鬥,並試圖保護他。
然而那一片濃稠的黑暗,是牠最好的保護,卻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牠有許多觸手,行動迅急,我將身上所有的武器都用上,卻有如石沈大海,本以為只要設法退回原先水潭附近,或是撐到墨黑色的夜晚褪去,那個怪物就會離開。
但就在我們對峙的時候,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山體震動徹底激怒了牠,我心說不妙,才剛丟出手上的火把,眨眼間牠已經來到我的面前,我感到血液在剎那凍結,看著牠猙獰的面目以及向我脖子四肢捲來的驚人觸手,什麼反應也來不及做。
就在我認為下一刻就會被牠撕裂的時候,張忘言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將我推落旁邊的大坑,然後眼前的景象就像慢速播放一樣,我看著他被無情的撕裂,殘破的軀體伴隨著溫熱的血液,灑落在我的身側。
瞬間,時間就像靜止一般,我的眼前除了一片飛灑的紅色,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停了一拍的心臟突然劇烈的跳動,我才猛然驚醒,踉蹌地撲向他。
我將他的頭顱捧起,他漸漸黯淡的眼裡還映著對我的擔心,我正想說話,又是一陣熟悉的劇烈震動,那是青銅門開的聲音。
聲音停止之後,他的生命已經完全消逝,平靜的面容帶著溫和恬淡的笑意。
彷彿在對我說,「看吧,張起靈來找你了。」
後來,我有些記不清了,只知道自己發狂地想與那怪物拼鬥,身上灼燙的鮮血不停淌下,我卻已經分不清那是我的還是他的,身體完全憑著本能在行動,直到渾身發冷,直到悶油瓶他們發現我。
聽說小花他們打開青銅門的時候,裡面已經和當初悶油瓶看見的完全不一樣了,然後在他們進入不久,就聽到張家人驚慌的吶喊有東西跑出去了,而那片混亂以及那個巨大的秘密已經和我沒關係了。
事後胖子告訴我,現在終極已經不再是終極了,即使有些張家人還是堅持要派人在青銅門內力往狂瀾,但是已經無法阻止那逐漸死去的秘密。
我在青銅門內的事情就是這樣,一點也不離奇,只帶著沈重的哀傷,當我正在心裡哀悼那個被遺忘在青銅門裡的男人時,悶油瓶已經洗好澡走了進來。
「吳邪,在想什麼?」他的頭髮還有些濕濕的。
「張忘言?!刮艺\實的答道,將最後的一點東西放進抽屜。
「小哥,在他進青銅門之前,你們真的只見過兩次面?」
當我得知張忘言和悶油瓶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甚至連互動的次數都寥寥可數的時候,真的十分訝異。
「你們一定很投緣?!刮胰滩蛔⌒懒w起這份感情。
「想去祭拜他嗎?」悶油瓶看著我,問道。
那日,悶油瓶在青銅門內簡單地埋葬了他,只帶出他一束灰白的頭髮。後來,我們將那束頭髮葬在一處視野寬闊、靠近海邊的地方。
「嗯?!刮尹c點頭。
今天能再見到悶油瓶,都是因為他的緣故,不論如何,我得好好謝謝他。
「小哥,有空和我講講他的故事好不好?」
悶油瓶沈默了一下,答道,「好。」
那晚睡下之後,我夢見了悶油瓶和張忘言他們兩人,一大一小,坐在門廊的木頭欄桿上說著話,陽光灑在他們平靜淡然的臉上,讓他們的眼角唇角看起來格外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