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的情況很好,如果單純以身體狀況來說的話,活著、健康、乳牙一顆也沒少;但是,放到『整體』來看的話,簡直糟透了…
有些人會以邊緣人來調侃自己,但是那只是一種調侃。
因為這個世界上終究存在著關於你的紀錄,出生證明、身份文件、照片、你所路過的攝影機、行車記錄器、超速罰單,太多太多東西可以記錄一個人的存在;就算完全跟社會脫節吧,至少還會有三種人記得你,愛人、仇人、生下你的人。
明明存在、卻又不存在紀錄的存在,那會是怎樣的一個慘狀?
幾乎等同隱形,除了『現在』之外,無法被世界所記憶、無法被人所記憶,沒有身份、沒有名字、沒有親人,孤孤單單的一個個體,最悲慘的是還是本來是人類的非人類…
因為小妹妹身上的每一個分子、原子、波瑟子、時間粒子,所有構成她的能量、物質、力場跟這個宇宙不會產生對稱交互作用,僅僅只是『存在』,但不可被證實存在,明明有著實體,卻比鬼魂還要哀戚…
我能體會這種深切的不存在感,因為這種一無所有的絕對孤寂,是來自『本體』那獨立於現實之外的孤立感。
沒有這具搖籃的軀殼、外貌、身份,對這個現實世界來說,『我』並不存在。
而小妹妹正在經歷的,就是本體那種孤立與孤獨;但是更加可悲的是,她不是在孤單的獨立宇宙,而是在有著萬千世界的現實當中。
這遠遠比自己的至親全部喪生都還要難過,明明都存在,但是卻不在他們的記憶中,我無法更準確的描述,因為我絕大多數的思緒已經陷入哀傷中。
「叔叔,你在哭什麼啊?」小妹妹對我安慰著,天真的臉蛋更是撥動著我內心那脆弱的一塊。
「我、我踩到樂高。」我用蹩腳的謊言隨便敷衍著,趕忙擦掉了淚水,道: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小妹妹一臉茫然的搖頭,只有緊緊握著我的手,淡淡的說道:
「…有感覺。」
「什麼?」我疑惑道。
「只有叔叔的手有感覺,其他的東西怎麼摸都感覺不到。」小妹妹道:
「我是不是死了?跟我媽媽一樣?」
小女孩天真的言語就像一技猛擊轟在我胸口上,我緊緊的摟住了她,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我承認,有那麼一瞬間,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不要也罷…
「喂,戀童癖,再不放開就報警處理了。」春雨仙子在一旁吐槽道。
這婆娘超不會看氣氛的,一句吐槽直接把我從妄圖摧毀這個世界的藝文氛圍帶回現實世界…
「你沒看我現在正在感傷嗎?」我吐槽道。
「誰管你感不感傷,你打噴嚏時從背後噴出來的劍現在還插在牆壁上面,卡住冰箱門了!」春雨仙子道:
「而且誰也拔不動,現在是怎樣,石中劍還是什麼其他機制,我不管你想玩啥,趕快移走,別妨礙眾人使用冰箱。」
「行行行,馬上處理總可以了吧?」我道。
「放開那女孩,死變態。」春雨仙子吐槽道。
「你也行行好,不是我抓著她,是她抓著我不放。」我反駁道。
我們來到了廚房,牆壁上依舊插著那把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那東西是不是擅自長胖了?在我印象中,半天前它似乎還沒那麼寬啊?那已經不是『劍』,是巨劍了!
錚,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巨劍突然擅自自行拔牆而起,憑空停在了我身旁的小女孩面前。
女孩不自覺的伸出了手,在我還沒來的及阻止前就碰了一下巨劍,瞬間一股力量炸了開來…
「如果他媽又全員暈厥,老子就不幹了!」我自我吐槽道。
不,這次倒不是全員東倒西歪,這次爆炸的是『時空』。
四周的空間像極了本體所在的獨立宇宙,灰濛濛、沒有空間極限概念,同樣也沒有時間的流動。
『唉,為啥總有人喜歡超過『十二』的限制…』一個乾枯的蒼老聲音響起,在灰濛濛的世界中,一個乾癟到差不多接近木乃伊的超蒼老老人走了出來,道:
『人類的認知極限超過『十二』,是會有問題的。
一年十二個月、一天十二個時辰,這是人類自身的認知極限,超過十二是會發生問題的。』
「你又是誰啊?」我吐槽道。
『…至少跟你不同種族。』蒼老的老人道:
『也許你以為很多的神話、童話、鬼話起源於你的種族,但是你們的族類無法創造物體、締造文明、生成萬物,充其量也只是個具備造物資格的寄生蟲罷了。
在遠古以前,我們曾經是神、是魔、是自然的力量、是人類敬畏的存在,直到宗教的重整,我們被『現實世界』給排除在外。
小子,在你面前的可是古時候的人們所敬畏的神明啊!』
「哪一位?」我聳肩道:
「人類那麼多族群、那麼多文化,那麼多的神話故事,你不說你是誰,我又該怎麼崇敬你呢?」
『不必了,我們都同等悲慘,沒必要虛情假意的吹捧。』蒼老的老人道:
『我只是出於善意的警告,人類的認知與現實世界是不能存在大於7的質數,你要是堅持打破12的極限,那麼就要繼續擴張。
十二刃為什麼是十二刃,那是因為人類可以接受的循環體系不能是質數,而且是大於『7』的質數,你一旦想破壞這個平衡,那麼就只能繼續增加,否則你會意識到現實有多脆弱。
不然你以為人類為何會忌憚『13』?就只因為某個傢伙為了三十枚銀幣出賣了木匠?
呵呵,那是因為人類潛意識的畏懼大於『7』的質數啊!
現在對你來說似乎有點太早提了,不好意思,畢竟這裡沒有時間流動,過去、現在、未來都是混成一團的…
好吧,反正你也未必有耐性,第十三把武器就給你了吧!』
「所以你到底是誰?」我道。
『你問我這問題,我也把疑惑還給你吧!』老人瞪大了眼睛,道:
『人類沒有能力憑自身智慧自主創造工具,所有的文明都是來自模仿,而人類又是模仿了誰呢?
你要是能從文獻裡找到任何一個關於地球第一件金屬器的相關描述,那麼我就是誰,如果你能找到的話…
人類為了將我們的痕跡從這世界上徹底抹除用了五千年的時間,就憑現在的人類任何語言文字都無從描述我,你的問題又有什麼意義?
亞歷山大沒有製造十二刃,他充其量只是『重鑄』而已,我的存在、我的作品,遠比文明出現前更加蒼老。
呵呵,就連我遺留在地球上的某個工具斷片都能引起考古學界的論戰,你覺得我又會是什麼?』
「我可沒那個智慧去打啞謎。」我道。
『無所謂,我說了,我太早提及了。』蒼老的老人伸出手指,道:
『畢竟那對你來說還是尚未發生的事情,距離理解還太難。
因為你終究是從『人類』這個物種突變的,思維模式與思考能力還被侷限在『數學』的枷鎖中,還處於低階物種的思考能力,我也不會抱期待就是了。』
老人話一說完,之前爆炸的時空再次逆流、恢復、拼接回去,彷彿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喂喂喂,十二刃出現第十三把,這合乎邏輯嗎?」
「很合理的,四天王都有五個人了,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我覺得那神秘老人的憂慮完全是多餘的…因為我他媽我所知道的十二刃邏輯全都死掉了!
* * *
深夜,當所有人都沉睡的時候,我實在掩飾不住自己的思念情緒,於是走出了基地。
畢竟這裡離老家實在太近了…
老家還是那個慘狀,甚至還殘留著事故時的血跡,我看著血跡,手不斷的發抖著,內心更是在掙扎與糾結…
「如果你想復活你家人的話,我勸你還是別想了。」一個耳熟的聲音響起,黑暗中,一個擺出投降手勢的人走到夜色下,道:
「當面對談,你不會直接揍我吧?無垢派掌門。」
「如果你剛剛那番話沒有更好的解釋,我會直接殺死你。」我道。
「…這可以算是遷怒吧?」來人苦笑著,道:
「我知道你想用『萬能幹細胞』重新復活你的家人,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人類的生命情報是被拆分儲存的,身體的資訊儲存在基因中,但是靈魂、意識並不在基因中。
你能重新造出他們的身軀,但是已經死去的生命,靈魂、意識或者其它說法,那些訊息早就被現實世界的訊息場給整合,你是不可能透過殘留的一些DNA重新復活死者。
如果只是剛死沒多久的話,或許還能嘗試;但是五年,那已經太久遠了。
因為我也有著類似的能力,畢竟對於許願者來說,能力重複並不算偶例;但是我確實是有個也想復活的重要之人,而且我嘗試過、傷心過、失落過,所以我是奉勸你別嘗試了,否則那種無力、憤恨、失落感會吞噬你的。」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的錯!」我咆哮著,高舉拳頭,但是那拳始終懸著沒有揮下…
「我知道你憎恨許願者,但是我並不隸屬那個集團。」來人道:
「你可以遷怒、你可以怪罪,但是請不要把所有許願者都歸類成同一路人。
因為我們有些許願者根本不是出自自願的許願,有人根本就是被玩弄的受害者!
紅眼女士的變態程度遠超過你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