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義勇軍們熟悉的宏偉作戰中心裡,除了平時開會的固定成員以外,還聚集許多受邀的各國媒體,今天是行前聽證會。
在光害的影響下,資訊傳遞效率低下,加上四災對於世界各國民眾仍是模糊的概念,這些媒體記者們竊竊私語,討論他們擅自的想像,質疑尤克、質疑義勇軍的存在意義。唯對這類情況早已見怪不怪,沐浴在懷疑與惡意的目光中仍究坦然,她相信身邊的夥伴們同樣不會因此改變志向。
聽證會一開始,尤克就阻止眾媒體惡意的猜測,公開他與聯邦主官、勇軍們這些日子以來為世界的貢獻與努力。出使四大國的成績令媒體記者們紛紛低頭振筆疾書。包含唯在內,大概這些為回應尤克而起立鼓掌的義勇軍之中,就有許多同伴能感受到鼓舞及肯定吧。
除了報告這半年來統合各國意見的成果、宣佈五國高峰會的舉辦消息以外,尤克也公開因應這重要會議而臨時組成的「特別預備隊」名單。
「特別預備隊的意思,就是面對『特別』情況時的王牌,也就是我們義勇軍。」尤克是如此對媒體記者們說明的。這些特別預選隊必須在高峰會期間配合聯邦正規軍巡邏指定區域,會後必須立刻準備參加演習。
唯被分配到出入成員較為複雜,甚至有犯罪溫床之說的娛樂區。由於分組規則是按照宿舍房號編排,許多熟識的義勇軍夥伴這次都會與唯一起行動。不過這次行動的隊長,卻是唯還感覺有些陌生的女子——蕾依希?采佩什。是位人類外型,看來只有十歲出頭的女孩。亞麻色的長髮搭配精緻的小臉,藍綠色的雙眸似乎時不時流露著淡淡的憂愁。唯在先前的行軍任務中就見過她,只是唯向來不太擅長與孩子相處,加上蕾依希又是刻意與同伴保持距離的類型,因此至今沒太多交談的機會。
既然是尤克選出的隊長,肯定有特別出眾的能力貨資質,唯這麼認為,也產生一些對於蕾依希的好奇與關心。她眼中的蕾依希是認真負責的類型,早早就聚集他們的第六隊到臨時會議室舉辦任務說明會。
要在短時間內消化聯邦正規軍提供的資料,彙整後再對隊上夥伴們說明、安排分組班表很不容易,這些細節未必有戰場衝鋒那樣華麗、深受敬佩,但過去也處理不少這類瑣事的唯完全能體會蕾依希的辛勞。儘管蕾依希已經努力太多,但為了日後大家執行任務的便利性、為了發生突發狀況能更有效率地即時應對,唯還是在說明會中盡可能地分享了她的意見,蕾依希竟然認真聽取、接受了這些需要隊長與正規軍協調的額外工作,這在唯過去的任務經驗中可不常見??
第六隊的義勇軍們紛紛離開會議室,蕾依希還留在那裡,微弱的嘆息聲傳入唯的耳裡。唯停下整理筆記的手,猶豫了一會兒才整理了手邊的資料走向這位年輕的隊長。
「主持會議辛苦了。方才也許有些失禮的言行,還請多包涵,采佩什。」唯試著搭話。交談時,無論智能體的種族、年齡,連多數身分地位也一致使用基本敬語,這是唯的習慣。
「不、不會,您才是??辛苦了。那個??唯小姐。」蕾依希抬起滿佈愁容與疲倦的臉。蕾依希更是客氣,儘管被指派為隊長也絲毫不使用命令口吻。她甚至很快就提議讓唯換個較輕鬆的稱呼方式。
唯感覺自己該為增加蕾依希的負擔一事做些表示,但她不清楚幫助蕾依希放鬆、舒緩情緒的方法。她後來想起義勇軍裡的青年陽一就有個外貌年齡與蕾依希相似的妹妹,初次見面時,唯注意到那位妹妹二夜在嚐到甜食的時候顯得特別開心。
「開始值班巡邏前,我想找些甜點提振精神,不曉得蕾依希能否給我一些建議?如果接下來蕾依希沒有其他急事,能請妳陪我一道去麼?」簡單確認過蕾依希不討厭甜食後,唯試探性地問道。
蕾依希沒能聽出話中暗示,仍乖巧地提出關於巧克力香蕉聖代的建議,為了帶路才與唯離開會議室。儘管時段錯開,她們都是晚上有任務在身的狀態,為把握用餐的時間,唯提議一起搭乘公車前往娛樂區,那裡有蕾依希推薦的店家,正好也方便配合為她們的任務待命。
這天、這時段的公車內擁擠得很,唯注意到蕾依希的表情特別不自在,還發現車上有不法之徒,正要對蕾依希的腰包下手。唯伸手及時逮住現行犯,卻在靠近蕾依希時看見她死命地抱緊自身,睜圓的雙眼中充滿恐懼,就像是比起扒手,唯的靠近更令她害怕。
「那個??唯小姐,不要??碰我比較好。」蕾依希不安地抬頭望向為她解圍的唯。
唯在眾乘客的注目下揪起這隻偷盜未遂的手,對面貌兇惡的獸人扒手鄭重予以警告後才放了開。她雖然沒有直接觸碰蕾依希、為她如此過激的反應感到訝異,但還是先對蕾依希抱歉地說:「嚇著妳了麼?蕾依希不喜歡,我肯定不會隨意觸碰妳的,請別擔心。」
「不是??那個,沒事嗎?」接下來的幾秒,蕾依希死盯著唯那困惑的表情。在唯對她露出有些尷尬的苦笑後,才舒了口氣,取而代之的是難為情的神色。蕾依希說「碰了她通常不會發生好事」。
如果遇上重傷或喪命的立即性危險,為了支援,唯還是會觸碰蕾依希的,她這麼告訴對方。這時的唯還不知道,光是待在蕾依希的身邊就容易招惹災禍,若碰觸對方,輕則身體不適,重則直接倒下,甚至還可能導致更嚴重的後果??但或許在唯知道這恐懼的真相後,也不會吝於在危機時對蕾依希伸出援手吧,
「擔心我發生不幸,所以不希望我碰蕾依希麼?」唯側過臉,看向身邊那位一下車就道歉的女孩,溫和地笑道:「蕾依希很溫柔呢。」
「不??嗯??我??」蕾依希將話說到一半,低頭陷入沈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溫柔。」儘管她已經為了團隊、為了唯付出許多。
唯是在下車後才發現蕾依希一直是抱持只帶路不共餐的心態,犧牲了自己的休息時間自費陪唯來到這裡,雖說晚點蕾依希還是得來這裡執勤,但她大可以待在世界樹的宿舍裡補眠幾刻鐘再出發。蕾依希還以為她自己不應該在隊員們執行任務時休息。
她是這樣認真努力,對自己過於嚴厲的孩子。唯基本不喜歡孩童,認為許多孩子們難以溝通、容易惹事,只是面對善良又自律的蕾依希,她似乎能破例抱持好感。
「我們都帶著房卡,真收到緊急通知,我們在娛樂區也可以立即和同伴們會合、給予支援。在突發狀況發生以前,維持適度的緊張感,同時在適合的場所待命,會被看作偷懶麼?」唯苦笑著哄道:「蕾依希推薦的店家,資料上也顯示有良好的視野可以觀察附近市街的狀況。我以為挺不錯的?如果蕾依希認為這是偷懶??身為隊員的我似乎也不太適合在這時機去用餐呢?」
蕾依希的表情透露她的糾結,但一聽那對自己的要求可能帶給唯不必要的壓力,很快就妥協了。她們來到小有名氣的餐廳,蕾依希推薦的。在唯的建議之下,她們選了不同口味的冰品,交換著品嚐。
在精巧美麗的冰品從玻璃杯裡完全消失的短暫休息時間裡,唯聽說蕾依希過去並沒有帶兵經驗,也回想起不久前的行軍過程中,蕾依希大多是獨自行動,理由多半是方才蕾依希說過的,擔心造成他者不幸所致吧?別說是統領,或許在指揮團隊作戰、平時維持秩序與士氣等方面就會遭受許多挫折??
唯對於蕾依希的種族、生長背景還是沒有太多了解,從簡單的對談中,她沒有找到尤克判斷非由蕾依希擔任隊長不可的理由。不過蕾依希的禮貌、感恩的心態、積極努力的工作態度,都讓唯萌生出「想幫助她」的想法,或許這正是尤克想達到的效果。
「蕾依希應該會成為一位好隊長吧,我會支持妳的。」離去前,唯對蕾依希這麼說道。除了再次確認彼此是為了阿斯嘉特、為了世界並肩作戰的夥伴以外,還許下不知何時才能實現的慶功宴約定。
「謝謝唯小姐。我也??希望如此。」蕾依希沒能用堅定的態度回應唯的說詞,她的心裡大概還充滿了迷惘。儘管如此,她仍期待唯的平安、準備在任何時候回應她的求援。
她是第六預備隊的隊長,無法相信自己的良善,卻又溫柔體貼的特別女孩。唯打定主意,除了在任務中要盡可能支援蕾依希,怎麼也不能讓其他夥伴發現她在搶帳單時竟然輸給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