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原諒我的自私,
即便能陪妳的時間所剩無幾,
我仍想與妳攜手共度餘生。
#3
「怡婷沒告訴妳嗎?她最近正忙著籌備婚禮。」
誒?婚禮?一下子這麼多訊息讓我應接不暇,「所以她是因為要結婚才辭職的嗎?」
「可能吧。」電話那頭的鈺敏姊語氣是說不出的淡漠:「詳細情況她應該會再跟妳說,畢竟妳是她交情最好的同事。」
交情最好?我喃喃自語,嘴角滲出一絲苦澀,怡婷朋友這麼多,分開兩年,各自忙碌鮮少聯絡,我連她是否記得我都不敢確定。
我甚至連她交了男友這件事也不知道。
掛上電話,我內心的疑惑並未消失,反而增添更多謎團:這個曾經篤定自己一輩子不結婚的女人,竟然輕易就跟命運妥協?即使她被愛情沖昏頭,改變主意想結婚,也不至於需要辭掉工作吧?
另外,鈺敏姊的態度也令人匪夷所思,她是當年指導怡婷的直屬前輩,兩人一拍即合,相處融洽,經常黏在一塊談心,為何對於怡婷的「終身大事」,鈺敏姊非但沒有給予祝福,言談中還隱約透著反對?
莫非,她們吵架了?
我實在按捺不住,撥了怡婷的號碼,回應我的卻只有回蕩在室內,嘟嘟嘟的空號聲。
「梓筠,我換手機號碼了,新的號碼是0912-345-678。」
Line傳來既熟悉又陌生的鈴響,我望著對話框,內心有點失落――連號碼都換了,代表這段日子裡,她完全沒打算要聯繫我,不,或許她渴望與過去的一切告別,連帶把自己從回憶中徹底抹除。
我們閒話家常,彷彿回到昨日,那段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兩個女孩並肩訴說著各自的夢想,純粹的、未曾被現實染污的夢想,然後踩著堅定的步伐前進,即使只能在途中偶爾回望彼此的背影。
我選擇了音樂,她卻離開了廣告,明明是同樣的人,同樣的聲音,但我與怡婷之間的距離,正在悄悄拉遠。
談話的尾聲,我問了她辭職的原因。
「聽說妳要結婚了,是真的嗎?」
「哈哈,結婚跟辭職沒關係啦,而且沒那麼快,過陣子再說吧,妳消息是從哪裡聽來的啊?」她笑得有些勉強。
「郁敏姊跟我說的,」我據實以告:「妳們之間還好嗎?她一直很關心妳......」
「關心?」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微弱的冷哼:「梓筠,我在離開公司後跟郁敏確實變得比較疏離,但妳設想的那些情況,吵架、撕破臉之類的,沒有。」
發現自己又因為講話太直而把氣氛弄僵,我尷尬地只想掛電話,幸虧怡婷適時替我解了圍。
「其實同事中,有些人對我不太友善,而且是很明目張膽的,說閒話故意讓我聽到。」怡婷苦笑:「除了工作壓力外,這些無形的言語霸凌對我心理也是種負擔,久了自然不樂意跟他們待在同個環境。」
「他們在嫉妒妳吧,妳表現得那麼優秀。」我脫口而出:「妳就這樣放棄成為廣告企劃的夢想?」
「我沒放棄!」她激動地反駁:「我只是離開前東家而已,未來肯定還有別間廣告公司願意錄取我。」
她音量漸小,顯然對自己的話半信半疑,我沉默,知道希望渺茫。
「那妳生活怎麼辦?給男友養?」這句話有點衝,但只要想到那個總是勇往直前、業務再忙也能苦中作樂的開朗女孩,竟然會有消極逃避的一天,我就深深感到失望。
「這個嘛,妳猜對了。」她大方承認:「現況確實如此,但婚後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原來真的要結婚!我停頓片刻,終究還是向她道了聲恭喜。
而且婚禮我也會準時出席,怡婷是我最好的朋友,於公於私都幫忙我很多,她人生的重要時刻我沒有理由不獻上祝福。
即使她的選擇與初衷背道而馳。
「梓筠,妳願意擔任我的婚禮歌手嗎?」
她的詢問讓我驚訝之於又有點小感動,原來這些日子她沒忘了我,一直都有在持續關注我的歌唱事業,這份邀請,除了象徵彼此歷久彌堅的友誼,也是對我歌手身分的認同與肯定。
我緩緩呼出一口氣,如同對著愛人深情地唸誦誓詞般,對著話筒回答「我願意」。
一個月後,我收到了怡婷的喜帖。
是簡約的正紅色二折式卡片,封面是個簡約大氣的囍字,內文以燙金隸書字體書寫,直式版型顯得復古而老派,我印象中前衛的新時代女性怡婷竟然會選擇這種樣式,真是出乎我意料。
我的目光掃過幾行制式化的文言文,落在新郎的名字上,愣住,接著輕笑出聲。
疑惑與違和感瞬間消融在仰起的嘴角,我看著燈光下熠熠生輝的金色,撫摸著那層精緻的「天賜良緣」浮水印,胸口彷彿也浸染了新人的喜悅。
電話響了,來電者是郁敏姊,她劈頭就問我收到喜帖了沒。
「剛收到,我會參加,郁敏姊呢?」
「我也會去,妳放心。」她的回答澆熄了我的不安,「聽說妳是婚禮歌手,我可以先問妳要唱哪首歌嗎?」
「誒~這是秘密。」我故意賣個關子,另一頭傳來不滿的砸嘴聲。
事實上,這個問題困擾我好久,上網搜尋「婚禮歌曲」出現超多選擇,讓人眼花撩亂,男女雙方都是我熟識的人,我很清楚他們的喜好,要如何兼顧創新與紀念意義,可讓我傷透了腦筋,最終決定――
「我為他們寫了一首專屬歌曲,屆時會上臺演唱,只能先透露給妳這樣。」我神秘兮兮地說。
「自創曲?不錯嘛。我有聽過妳在youtube上的翻唱,歌聲滿有特色的,期待妳的新專輯哦!」
郁敏姊一如既往的直白讚美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我目前接到的消息是,出席人數會比預期少很多,宴會廳恐怕不會坐滿。」她話鋒一轉:「妳先別跟怡婷說,怕她難過。」
「了解,可這是為什麼?」我內心的憂慮再度升起。
「因為她在公司裡被討厭了,或者說,是被封殺。」
郁敏姊冷靜地說出這個令人恐懼的詞彙,我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把話筒摔到地上。
「所以...她是因為在公司待不下去,才選擇離職?」
「她這樣告訴妳?」郁敏姊態度轉趨強硬:「我不曉得她是基於自我保護還是覺得丟臉才對妳隱瞞,但她根本不是因為被同事排擠而辭職,她是被辭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