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中村莉櫻生日賀文:親手
*微業(yè)櫻
廚房裡傳來女孩子心情愉悅的陣陣哼唱聲,客廳裡沙發(fā)上的兩人對望一眼,相視而笑。
原以為女兒會因為掉到末段班而消沉,沒想到這一年下來,女兒不僅沒讓他們擔心,還一次次為他們創(chuàng)造了驚喜。
雖然他們一向採取放任主義,更相信女兒遲早知道怎麼做才好,但能看到活潑開朗又成績優(yōu)異的孩子果然還是令人開心的。
莉櫻手上抱著麵粉往盆子裡倒,沒能去留意到父母之間無聲的交流。
她秤好了麵粉,又拿起奶油刀,熟練地切下一塊塊奶油,丟到盤子上秤重。
這是她第一次自己做蛋糕。
一想到要送給的對象,她就忍不住咯咯地笑,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狡黠。
要不要,往鮮奶油裡面加點蟑螂蛋磨成的粉呢?
不過這招用過了,好像有點無聊。
她握著存零用錢買來的電動打蛋器,看著鍋裡雞蛋和砂糖的混和體攪打成一團。
亂糟糟的,像是E班的日常。
但她偏偏就喜歡這樣。
她邊想著邊抹掉了臉上濺到的蛋液。
每天吵吵鬧鬧的,看殺老師認真上課、再看他那些反差的舉止,看烏間老師被比琪老師鬧得想發(fā)作又無可奈何,看同學們之間一天天的變化……
這樣的日子很自然很快樂,讓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有那麼多迷惘。
哎呀,手有點痠了。
她關掉打蛋器放到桌面上,左手滑開手機第N度確認自己有遵照原的教導。
等顏色再白一點就可以加麵粉了,她看著原的照片心想。
再打一下吧。
群組裡突然跳出的訊息讓她停下了動作。
「山上出事了!」是不破在群組裡傳的訊息,「我們附近居民剛剛收到疏散通知,我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有個光球籠罩著後山,我想,是殺老師……」
莉櫻鬆開了手中的鋼盆,它打翻在桌面上發(fā)出匡噹巨響。
「莉櫻,妳還好嗎?」
她沒有回應爸爸的關心,而是死命盯著螢幕看。
「什麼狀況?」
「到底怎麼了?」
「喂喂喂,那隻章魚應該還活著吧?活著對吧?」
「大家先不要慌。」最後還是磯貝出來穩(wěn)定局面,「我已經(jīng)聯(lián)絡烏間老師了,他應該很快就會再通知大家現(xiàn)在的狀況。」
「我們幾個先去看看吧。」千葉說。
莉櫻她哥正好從階梯上下來,入目的是滿桌狼籍。
「欸妹,妳怎麼弄得桌上都是?」
莉櫻沒有回答,她匆忙跑到了玄關穿起外套。
「哥,幫我整理一下廚房;爸、媽,我出門一趟,很快回來。」
「噢好啊我──哇靠妳是怎麼弄成這樣的,媽妳來幫忙啦……」
「你妹突然跑出去你不追就算了還乖乖跑去收廚房是怎樣。」媽媽不滿地唸了一句,起身幫忙。
烤箱叮噹一聲,傳出試作品的香氣,卻無人聞問。
*
「怎麼回事?」班級群組裡的訊息已經(jīng)炸開了,每個人看起來都那麼慌亂。
莉櫻是在電車上看的訊息。
她壓抑著心中的焦躁,一個一個仔細地把訊息讀完。
但毫不意外地,沒有人知道現(xiàn)在什麼情況。
總之先趕過去吧,她想。
電車上的情形還好,大多數(shù)人都和平常一樣做著自己的事情,偶爾聽見談話聲也都是無關的內(nèi)容。
她知道要跑到現(xiàn)場之前先了解一下狀況會比較好,但她就是沒辦法點開手機裡新聞程式的通知。
有時候她最痛恨的就是自己對自己的了解,一如現(xiàn)在她深刻恐懼著新聞會傳出慶賀的消息──這不是她第一次站在與社會相對的立場,卻是第一次這麼深刻地理解這背後的意義。
「烏間老師的訊息來了。」木村說,「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啊!」
「我相信烏間老師有他的考量,我們先等進一步消息吧。」片岡一如既往的冷靜。
莉櫻還是默默搭車來到了椚丘車站。
她向著學校的方向趕過去,卻被軍隊給攔下。
即使試圖發(fā)揮比琪老師所傳授的社交術,這些軍人依然目不斜視完全不理會,只在她意圖強闖的時候以體型優(yōu)勢攔住她。
最後一次被攔住時,她頹喪地倒退了兩步,轉(zhuǎn)身跑向車站方向。
她就站在車站廣場看著大螢幕上不斷變換的內(nèi)容,一下是廣告一下是新聞。
都還沒有殺老師,她心想。
無計可施、深感挫折的她癱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任手機在口袋裡不斷震動著。
啊……明明早就知道了。
她把頭埋入雙手,咬著唇?jīng)]有呻吟出聲。
即便是在某兩人從宇宙回來的那時,也沒有傻傻地跟著開心起來。
她抬起頭來,深深吸了一口氣。
該來的還是要面對。
群組裡還在眾聲嘈雜,一條私訊跳了出來。
「在哪?」
是業(yè)。
莉櫻恍然之間有種,啊對了,還有這個人在啊,的安心感。
她把想哭的衝動憋了回去,一個字一個字敲著螢幕,打出了「車站前」三個字。
對面沒有太快回訊過來,回的時候也只是寥寥數(shù)字的「要集合了」。
她把手機放回口袋,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山腳下。
*
太大意了。
在那臺車駛過的一瞬、他們?nèi)珕T都被制伏的一瞬,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力。
完全來不及有什麼反應。
按下螢幕上的送出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遮眼布被拿下來的時候,眼前站著幾個陌生的外國人。
神崎率先開了口:「這裡是?」
為首的男人帶著一臉傲慢的微笑,說出了彷彿死刑宣判的話語。
「你們將在這裡接受我們的保護……直到暗殺結(jié)束。」
寺坂不可置信地啐了一聲,原則沒忍住,示弱地請求:「我們沒事,請你們不要這麼急著殺掉殺老師!」
就像拿石頭丟進池塘裡一樣,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好吧,可能比較像拿石頭丟向蜂巢,那男人劈哩趴啦的一連串「你們還是孩子不會懂。」、「1%這個數(shù)字有點太高了。」、「那傢伙的前世可是恐怖殘暴的殺手」,就像蜜蜂的嗡鳴一樣吵死人了。
但讓大家都無法接受的應該是最後一句話吧。
「那傢伙是自作自受。」
寺坂是第一個做出反應的。
他一腳踹了過去,口中怒吼著:「不要在那義正嚴詞地批評那章魚啊!」
莉櫻沒有聽到後續(xù)他說什麼。
她忍不住在想,男人的說法是否才是「正確」的。
就像E班就是比不上其他人那樣的正確。
她的心裡一陣一陣的慌,慌得她就在被帶走的時候也乖順的沒有反抗……
好吧,沒有反抗應該只是她殘存的理智在作用,跟驚慌無關。
總之她被迫換掉了衣服,被丟進一個封閉的空間,和大家一起看著房間裡的螢幕。
那是一個關於殺老師新聞的即時報導,主持人和來賓大談著學生們是怎麼樣的「被洗腦」、「受到斯德哥爾摩癥候群所苦」。
「為什麼誰都……不願意好好聽我們說話呢?」倉橋泫然欲泣的模樣在平常早就勾起了她的保護慾。
但此刻的她能回應的只有更多的頹喪。
然後烏間老師就進來了。
一連串的責罵在莉櫻耳裡乘載著滿滿的情報,她小心地記下每一個細節(jié)。
她聽著渚和寺坂的對話,心裡卻開始有自己的盤算。
往業(y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注意到他也若有所思,就打住自己靠近他的步伐。
「首先,我們想做什麼?」寺坂一臉的過度用腦,讓她有點想笑。
感謝烏間老師帶來的希望,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能笑了。
答案很簡單,而且每個人在想的大概都是一樣的……
好想見面。
哪怕是最後一面。
於是他們靜下心來開始商討,反正軍人們似乎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也沒打算干涉他們做的事情。
「磯貝。要是能進山,之後的指揮交給我。」莉櫻聽到業(yè)神色認真的說。
「拜託了。」
磯貝爽朗地應下。
莉櫻尋了一個沒人注意的空隙去找業(yè)。
「讓我做完我要做的事。」
她用一樣認真的神色看著業(yè)。
他露出帶點無奈的笑意。
「我的副官,還是這麼任性。」
「妳就儘管去做吧,他會很高興的。」
「謝謝你。」莉櫻低聲回答。
心裡的盤算開始壓過連日侵蝕她的情緒,讓她覺得好像恢復如常了一些。
殺老師……
眼前浮現(xiàn)的那個黃色笑臉,讓她怎麼也不願意就此放棄。
她看著幹勁滿滿的同學們,深深吸了一口氣
*
在所有同學膽大心細的進攻之中,莉櫻全部的精神都放在自己腰間。
她回到家中時,她曾經(jīng)在廚房奮鬥的痕跡已然不可見。
想到那些麵粉、奶油的香氣,她每一下投入真心的攪拌,甚至是大概已經(jīng)被丟掉了的試作品……
我到底多天真啊?
她揉了揉額角,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但在被抓走前交代哥哥的事情,他一如既往地辦好了。
她抱著蛋糕盒,咽下自己地抽泣,發(fā)誓這個晚上不會再哭了。
然後好不容易,當他們到了山頂,見到了殺老師……
看著殺老師一如平常的笑容,莉櫻覺得好難受。
聽著他還是像平常一樣絮絮叨叨地講著課就停不下來,她懷疑起自己真的能做到不再哭泣嗎?
她握緊了拳心,無論如何都不想讓老師反過來擔心。
只是越聽著老師說的話,她就越想到他們這一年的努力是怎麼樣的被否定。
莉櫻的心一抽一抽地痛。
她自己的改變、她自己的成長,她的「回頭是岸」什麼的通通無所謂。
這代表的是殺老師傾盡全力付出真心的投入是怎麼樣被社會無關痛癢的否決。
就因為他的過去?
因為他可能帶來威脅?
還是因為他擋了路?
這是難得寺坂大小聲沒讓她嫌吵的時刻,她覺得她太需要宣洩了,即便不能透過自己的嘴巴,讓寺坂說說也好……
「同學們,為師給你們一些建議吧。」他輕戳寺坂等人,用溫暖的聲音開始了另一場講課。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看著老師生動的表情,她覺得克制住淚腺的自己已經(jīng)學到了比琪老師的精髓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就是會在讓你絕望之後給你希望,給了你希望之後又是徹底的絕望。
我到底在想什麼。
明明早就知道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她慶幸殺老師叫她的時候她已然回過神。
雖然她還是不確定自己顫抖的雙手有沒有洩漏她的煎熬。
「距離月亮被炸掉的日期到現(xiàn)在剛好一年,我記得您說過,雪村老師把今天訂為您的『生日』。」
所以我想著一定要幫您慶祝的。
「雖然很小,但這可是一家名店裡的高級蛋糕。」
這是我最後能夠做到的。
「您現(xiàn)在是不是應該誇獎體術驚人的我──」
您現(xiàn)在是不是應該笑著……
她不知道自己得意的神情能維持多久不崩盤。
但她知道盒腳已經(jīng)被她的不安的手指給壓出了痕跡。
「認真聽啊!」
看到殺老師垂涎的神情,她心裡的難受沒有絲毫消退。
也許是因為衝上來的喜悅、慶幸都只加深了對接下來注定悲劇的傷感。
「啊啊真是的,大家快來唱歌!」
無論如何都要笑著。
要讓殺老師還有大家都笑著。
為什麼呢?
*
她知道他的倒下是必然的。
她沒有預期到茅野是能得救的,但她早就看穿了身為學生的無能為力。
那已經(jīng)是一個他們所無法插手的境界了。
甚至那是一場他們無權插手的恩怨,就像沒人有資格阻止他們和殺老師見面那樣。
就算早就洞悉了一切,她的心還是無法忍受的痛。
疼痛緊緊攫住她,在磯貝問誰不想殺的時刻是,在磯貝問誰想殺的時刻也是。
直到坐上了殺老師的觸手,用力壓住的時候,她還是恍惚的。
「這樣的話,」她低沉著聲音開口,「老師就動不了了吧?」
她無法控制回憶在腦海裡翻湧,眼下自己正壓著的觸手曾經(jīng)帶給過自己多少的美好時光,她比誰都清楚。
「正是如此,中村同學。」殺老師很快地回應了,「為師倒是擔心不夠用力呢。」
她咽了口口水,強壓著自己的心情,在手上又多加了一分力道。
要笑。
在老師開始點名的時候,她內(nèi)心只有這個想法。
很快就聽到了奧田同學啜泣的聲音。
她不想譴責別人。
她只想笑。
很快地點到了渚。
笑。
她專心想。
「17號,中村同學。」
「在的噢。」她輕聲回應,漾出一個和平常機靈模樣一分無二的笑容。
殺老師繼續(xù)點了下去。
她卻還強撐著臉上的笑容。
因為她一旦鬆懈,怕是就會崩潰。
好希望這個班級的名單無限長。
好希望這個點名會永遠繼續(xù)。
好希望雷射永遠不會發(fā)射。
好希望……
但時間是殘忍的。
點名結(jié)束了,渚動手了。
在殺老師阻止渚的那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麼希望這一切就此被喊停,某個誰突然找到了拯救殺老師的辦法。
她知道這是多麼幼稚的想法,但她忍不住。
笑。
要笑到最後一刻。
然後她對自己最後的這一點堅持,就在殺老師離開的那刻徹底瓦解。
她加入了全班嚎啕大哭的行列。
跟著喊一些沒有別人聽得懂的模糊語句。
「我早就知道了可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就算我試著去做了,也根本就來不及、沒有用……」
「我只是,想要看到老師開心的樣子……」
「但他最後那個笑容算什麼……」
不要一臉幸福的死去啊。
拜託你留下來。
求求你留下來。
留下來啊!
但回應她的只有風中漸漸消散的光點。
她就這樣哭了又哭,把每一件跟殺老師有關的大小事都在腦海裡轉(zhuǎn)過一遍,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淚。
*
拖著疲憊步伐回到家中,莉櫻打開冰箱,看到了另外兩個包裝一模一樣的盒子。
和她送給殺老師的生日蛋糕一樣。
她闔上了冰箱門,看見正好下樓喝水的哥哥。
「哦妳回來啦,這幾天還好嗎?」
「我沒事。」她露出大咧咧的笑容,卻陷入一瞬間的失神。
「謝謝哥的蛋糕。」她認真地看著哥哥,「幫上大忙了。」
「每天都幫妳跑一趟是挺麻煩的……不過沒什麼啦,有用到就好。」
「好啦妳趕快上去休息吧,又是保護管束又是畢業(yè)典禮的肯定累了。」
「嗯,謝啦。」
莉櫻踩著樓梯上樓。
走到房間的時候眼淚再次湧了出來。
就這樣結(jié)束了……最後一件為殺老師做到的事情。
也是第一件。
哥哥真是難得地有用呢,她用手胡亂抹了抹臉,有拜託他幫忙真是太好了,她努力去想一些不那麼相關的事情,但好難。
想到殺老師最後的笑容,她就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於是她趕緊躲進房中。
窗簾沒拉,窗外的月亮就這樣懸掛在視線的頂端。
她突然想要模仿殺老師──那個他說著「世界就是這樣」的歪斜逗趣表情。
然後她笑了。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
啊啊,夠了。
她這輩子再也不會親手做蛋糕了。
-----作者想講生日祝賀的分隔線-----
莉櫻生日快樂!!!!
有好多想講的,但又沒辦法一次整理出來,就先這樣吧。
是在看到結(jié)局後的隔一陣子才想到文中的可能性的(手做蛋糕),但我的焦點擺在永遠送不達的遺憾上。
自己看到哭的一篇,希望有也喜歡莉櫻的人看到會喜歡。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