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赤紅之瞳 第十七章 孱弱的獵物
在尹安楊敲門的片刻後，房門緩緩打開一道縫隙，裡頭的人露出了半張臉，警惕地望向門外：「別克先生在前幾天已經搬走了。」開門的是個中年女子，明顯不是尹安楊要找的對象。
「是嗎？對不起打擾了。」尹安楊挑起眉頭，常時發動的「測謊」能力第一時間辨別出了中年女子的話語真實性。
「……」中年女子不發一語，直接關上了門。
尹安楊站在門前，抬頭一看，透過溫度感應視線在房屋一掃，隨即看見了幾十道人影在屋內各處或站或坐……
其中沒有老人或小孩的身影，映在尹安楊眼中的全是成年男性的身形輪廓。
這幅完全不像是正常家庭該有的情景，讓尹安楊嘴角勾起了獰笑……
透過窗戶，中年女子看見逐漸消失在街道另一端的兩人，緩步走上樓，對坐在沙發上的男子道：「他們走了。」
在手下簇擁中的男子肌膚呈現古銅色，身材卻並不粗壯，顯得瘦小卻精悍，一頭毫無光澤的黃髮，身穿著洗得領口鬆脫的短衫搭配一條有著些許補丁的寬鬆長褲，在東城區的環境中顯得毫不起眼。
然而，這個名為別克的男子，卻是統領在場所有人的能力者。
自覺醒能力的短短數天內，別克便利用了自己的能力，聚攏了一群企圖狠撈一筆的烏合之眾。
但是在招攬手下之時，展現能力的別克也被血鏽幫的人手給注意到了，進而打探出了他的消息。
別克的手指敲著沙發的扶手，皺起眉頭道：「有人找上門，代表我們已經暴露了……暫且不管是誰，總而言之先轉移……」
噠、噠、噠。
「來不及了。」緩步踏上樓梯的修奈，如宣告在場所有人死刑般，平靜地道。
「……」在一瞬間，除了修奈以外的所有人將視線移向了那名中年女子，無聲地質問她。
中年女子慌張地搖頭：「不、不……我沒有放她進來……」
「用不著如此責怪這位女士，是我自己進來的。」
別克的手下當中，有人迅速抽出了藏在衣服內的粗陋手槍，對準了修奈，卻不敢貿然扣下板機。對這個來意不明的詭異女子，開槍攻擊顯然不是聰明的選項。
「該如何稱呼妳呢？美麗地小姐。」別克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臉龐緊繃地低聲道。
「別克先生不需要知道，我奉主人的命令而來，如果別克先生願意獻上血液，並停止愚昧的打算，主人可以饒過你們的性命，這是主人對你們這般存在的仁慈，請小心把握這樣的機會。」被數把手槍瞄準的修奈沒有絲毫的緊張，而是平靜地道。
「何不叫妳的主人出來一見？」別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也不曉得是因為對修奈的話語感到氣憤還是進入戒備的本能反應所致。
「若是連這種事情都要勞請主人親自出手的話，就徹底地女僕失格了呢。」
「這種事情，總得見過妳的主人才能夠決定吧？」別克握緊的拳頭上，手指、指節緩緩扭曲變形……
「別克先生，你已經耽誤了我與主人的時間……」
轟！
就在修奈話說到一半時，別克踩踏在沙發上，整個人躍起，化作銀色利爪的右手高高舉起，就好像要憑藉著那彎刃般的利爪將修奈直接斬首一般。
修奈第一時間身體後傾，向後閃躲即將到來的爪擊。
然而，別克的利爪卻嵌入了天花板，緊接著是化作銀色利刃的左腳腳掌劃出一道圓弧形銀閃，由下而上踢出……
咻——噗哧！
別克的左足利刃以斜上的角度刺進了修奈的胸膛，從她的後頸處穿出，巨大的力道甚至將修奈如掛在鐵鉤上般，使她雙腳離地，整個人被穿刺懸吊在半空中。
只見別克抽出了鑲在天花板上的右爪，整個人體重順勢壓下，如出鞘之刃的居合斬般，對著修奈的腦袋毫不留情地直接斬落！
噹！
利爪被彈開，彷彿擊在沉重的巨巖上，麻痺感從別克的右手蔓延至全身上下，猶如被萬蟻爬過身軀一樣。
修奈的腦袋，其堅硬竟然連他的利爪都無法破壞！
還未等他思考下一步的對策，修奈的身軀霎時如同綻放的花朵般，化作無數黏膩的紫藍色觸手向周遭延伸。
一顆顆膿泡鼓動，如脈搏般跳動的光滑表面，觸手第一時間將左腳還留在她體內的別克給包裹住……
鏘！鏘！鏘！
片片銀色利刃從觸手間刺出，但很快又有更多的觸手湧上填補了縫隙。
「開槍！開槍！」驚慌的手下群，持著手槍對解除擬態的修奈大肆射擊，然而卻無法貫穿她的那充滿厚重感的身軀。
還在盡力發動能力企圖博得一線生機的別克，最後也只能在觸手團中撐出一道道不明顯的鼓起，隨即在這全身的絞殺中失去了活動能力，被修奈吞進了捕食者的胃袋中。
「你們……就當主人的點心吧，希望主人會喜歡……」
觸手延伸，攔住了企圖跳窗逃跑的人，如同沉重緩慢流動的熔巖般，將在場所有人包裹、吞噬殆盡。
將所有人吞進胃袋收藏後，所有觸手就如同壓縮一樣收回體內，最後構成人形輪廓，身軀改變顏色，形成日常裝扮，膚色也變成了牛奶般的白皙，重新變回了「希里爾」的樣貌。
除了家具外空盪盪的房間，修奈沒有多留，迅速轉身離開……她得趕在主人走遠前跟上才行。
「嗯……除了那個別克與迪貝爾以外，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能力了。」
走在街上，尹安楊胸腹處的蠕動緩緩結束，顯然剛剛大吃了一頓。
雖然尹安楊的骨骼變化能力也能讓骨骼刺出體表，達到與別克的身體兵刃化能力類似的效果，斬擊波在斬切效果的方面上也比別克的能力更強，但這被尹安楊命名為「生體兵器」的能力終究算得上是戰鬥方面的傑出能力。
變化上比骨骼變化還要來得迅捷，消耗也比骨骼變化、斬擊波來得更小。
第二個——蜜麗雅是用「毒薔薇」，從黏膜分泌具有成癮效果的慢性毒素藉此毒害客人掠取財物的妓女。
第三個——迪貝爾是用「星石鐵炮」，從空中或掌中凝聚、召喚出高速碎石隨意射殺流浪漢，美其名為淨化街道的人渣。
第四個——魯博是用「心神穩固」，讓自己能夠冷血地肢解掉欠債人整個家庭所有成員的黑幫打手。
當然，在這過程中，尹安楊也不忘將過程遇到的所有阻攔者，通通吞噬殆盡，連一塊骨頭碎片都不留。但即便如此，仍不曾讓尹安楊產生任何飽足感。
這番如同狩獵人類般的舉動，也讓沉寂已久的黑久違地對尹安楊的行為表達贊同。
而如今，他們正踏上前往第五個能力者的住所。
穿過了遍布垃圾與穢物的小巷，在巷弄中左繞右拐，最後才找到一間在門上掛著簡易診所招牌的房屋。
「真虧血鏽幫能找到這種地方……」尹安楊忍不住心道，走上前在房門上輕輕敲了敲。
裡頭的人在片刻後才道：「請進。」
尹安楊緩緩打開門，一股混合著霉味、藥味以及些許血腥味的氣味頓時湧來……
在辦公桌、診療臺擠在狹小的空間內，書籍文獻隨意堆放，還有各類貼上標籤的藥液玻璃瓶擺放在布滿灰塵的書本上，凌亂散落的紙張上陳舊的字跡、鞋印相互堆疊，腐爛的地板上還有一塊塊大小不一的污漬。
「你們……有什麼病痛嗎？」站在辦公桌後的是一名頭髮亂糟糟，唇上、下巴密布著鬍渣的邋遢中年男子，看見明顯與這貧民窟風格不符的兩人，中年男子有些遲疑地問道。他上身勉強穿著得體的襯衫搭配領帶，下身則是一件陳舊的西裝褲搭配黑色皮帶，但總體上看上去衣裝仍有股廉價感。
「暫時沒有。」尹安楊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密醫——葛林醫生，隨即邁步向前。
作為血鏽幫蒐集到的五個能力者情報中，唯一一個將自身能力用於良善之處，而非為己牟利、偷搶拐騙的能力者。
附近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付不起醫藥費的家庭，患上難以醫治的疾病的患者，無論是誰，葛林都會施予治療。
明知從這些患者身上賺取不到錢財，葛林醫生仍然日以繼夜地幫這些患者治療。
葛林醫生的能力——生命治癒，無論是外傷還是疾病，都能夠被他的生命治癒給逐漸治療、緩解。
而這也正是尹安楊最為渴求的能力。
「那你們的目的是……」葛林醫生有些不安地緩緩退開，作為一個善良的醫生，不代表他在這貧民窟中沒有基本的警惕之心。
「我的名字叫做亞當．尤里曾，這位是我的妻子希里爾……我就直說吧……我希望葛林醫生，成為我的夥伴。」
尹安楊腳步停在辦公桌前，猶若邀請他一般伸出了手。
「……」意外地，葛林醫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而是像是稍微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一樣，稍微鬆了口氣，推著那張龜裂遍布的辦公椅上，回到辦公桌前坐好。
在這刻意留下的片刻緩衝後，葛林醫生才直視著尹安楊開口道：「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恕我無法接受。」
「喔？也不問問我們是誰嗎？能告訴我拒絕的原因嗎？」事實上，對這樣的回答早已不意外的尹安楊還是挑起眉頭，故作疑惑地提問道。
「不、不用了……我怕問了以後，會受不了你們開出的條件誘惑的……」葛林連忙擺手拒絕，露出了苦笑。
片刻後，見尹安楊與修奈兩人神態平靜，沒有因此而不悅的模樣，才伸手撫著後腦杓，有些尷尬地道：「若是我就這樣離開了這裡，還有很多沒辦法獲得治療的人，就只能等死了。」
只見葛林醫生臉上尷尬的笑容逐漸收斂，轉而化作了平和而帶點悲傷的微笑：「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想要我去治療誰，但是比起那些，我更希望先治好我身邊的人。」
「……」尹安楊也沒有強求，接受了葛林的選擇，他沒有一定得要葛林成為自己夥伴的必要，只不過是希望能夠幫助到這個善良的醫生。
當然，尹安楊也不會自傲地認為，讓葛林醫生成為自己的夥伴對他只有益處，或許帝國反倒會因此盯上葛林醫生也說不定。
「既然如此……給我你的血吧。」
這番話讓葛林醫生頓時有種從辦公桌裡抽出手槍的衝動。
但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這樣的衝動，從胸膛口袋裡拿出手帕，小心地擦拭從額上流下的汗水，咧嘴擠出了難看的笑容：「這……是在開玩笑吧？」
「我沒有要傷害醫生的意思。」一旁與尹安楊心意相通的修奈，悄悄地為尹安楊搬過了椅子，讓他能夠坐在辦公桌前，與葛林醫生面對面地談話：「我想醫生應該猜出來了，我和希里爾都是能力者……但其實，我們並不是代表任何勢力而來，我們僅僅只是我與希里爾兩個人而已……就和醫生一樣。」
「而我的能力很特別……只要得到能力者的血，就能夠獲得對方的能力。」尹安楊誠實地向葛林醫生道。
葛林醫生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因緊張而不自覺屏息的胸膛也恢復了起伏：「所以……你想要我的能力？」
「沒錯。」尹安楊點頭，在葛林醫生詢問前，率先道：「我想要治療那些……值得被救助的人。」
「當然，我也不會對你說謊，告訴你我是個連敵人也都能懷著慈悲之心去治療、拯救的人。但我想要幫助弱者……那些沒有力量的人……沒有力量的生命，至少讓他們有第二次的機會，不再被這個殘酷的社會給剝奪。」
「我要戰鬥……戰至這蠻不講理的社會支離破碎為止，為此……我需要你的力量……至少讓我能觸及的生命，能夠避免犧牲……讓我能夠繼續戰鬥。」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尹安楊感覺到血網在體內悄聲無息地蔓延，絞纏著他的血肉……
「抱歉。」然而，葛林醫生卻平靜地拒絕了尹安楊：「你的想法，或許是好……但是這太過激進了，在你戰鬥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造成更多的傷亡吧？」
「只要你有了能夠繼續支撐你戰鬥的能力的話，那麼爭端就不會停止吧？無論是你自己，還是你的敵人，都總會有人受到傷害……而那就與我身為醫生的職責有所違背，我無法對祈求幫助者見死不救，我也不會讓我的能力被用在製造更多的爭端。」
「不過，亞當先生，反過來說……我也不會站在敵人的那一邊，所以在這點上，你可以儘管放心……哪怕他們奪走我的性命，我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葛林醫生對認真的尹安楊，同樣態度誠懇地道，其辦公桌下的雙手此時正十指交扣，彷彿在無聲地祈禱著。
尹安楊見此，露出了笑容：「有醫生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從座椅上起身，修奈富有禮節地將座椅搬回原處。
「那以後我……或者其他人受傷了，可以來找你嗎？」
「當然沒問題，葛林的診所隨時都會為了治療患者而敞開大門。」葛林醫生張開雙手，露出髒污的袖擺，做出歡迎的姿態。這不大且凌亂的診所，儘管醫術乏善可陳，但也不曾拒絕過任何一個人的求助。
在尹安楊與修奈即將踏出診所的大門時，尹安楊忽然回過頭來：「關於我的能力的事情，還請醫生保密了。」
「我明白，保密患者的隱私，也是醫生的職責。」雖然自己只是個密醫，還算不上是真正的醫生……看著離開的兩人，葛林醫生向後躺去，整個人靠在辦公椅上，默默地思考起了尹安楊的話語……
「在東城區尋找能夠讓我戰勝帝國的能力，就算有血鏽幫的情報蒐集，也不容易做到……」想到第三監獄那個能力者，皇宮中謁見之間前阻攔他的兩個能力者，以及艾斯德斯、大臣……
尹安楊先是回到了血鏽幫，在確認了明晚朱蘭商會行程的事宜後，讓血鏽幫繼續尋找能力者的情報，隨後才回到位於勒布爾街上的家裡，和修奈一起洗浴。
在氤氳裊繞的浴室中，尹安楊靜靜享受著修奈的擦澡，由她身體變化出來的海綿就好像帶有異樣觸感的舌頭一樣舔舐著他的全身，讓尹安楊暫時忘卻了煩惱，只能顧著抵抗這股刺激的快感。
看著修奈笑盈盈的模樣，尹安楊也不忍去打斷她的樂趣。
「主人在想什麼呢？」
忽然，從後面抱住尹安楊的修奈，貼在他的耳邊如同魅惑般低聲道。
明明用心靈連結就可以感受到尹安楊所思所想的修奈，沒有選擇使用能力，而是選擇用言語溝通。比起雙方心靈的接觸，言語的交流更能讓人清晰地瞭解自身。
「這時候我應該說『想著妳』……但是，我還想要更多……」
「無論是能力、力量……還是幸福……我都想要更多。」
「這些遠遠不夠……要擊敗那些惡人……還不夠！」尹安楊握緊拳頭，黑色的念氣彷彿在周身燃燒，卻又限縮在離體不過一寸的範圍內，就好像是一團燃燒的人形火炬一樣。
血網在體內蔓延，猶若火燒般的痛楚流淌身軀，甚至可以感覺到血網在體內形成了一張如惡鬼般的面孔……而這，也正是血網完全恢復的徵兆。
在修奈的念氣治療以及多個能力者、人類的血肉靈魂幫助下，血網的恢復速度也越來越快。
「主人請放心，無論是怎樣的能力或者幸福，我都會為主人取來，並懷著無比的喜悅為主人呈上的。」修奈將下巴輕倚在尹安楊的肩膀，輕輕闔起雙眼，感受著尹安楊的心跳與蓬勃的念氣，絲毫不感到懼怕。
修奈明白，此時的尹安楊正處在為力量而煩惱的時候，貼心的她沒有強迫尹安楊去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而是暗中決定，要藉此機會展現身為女僕的優秀之處，滿足尹安楊對力量的渴求……
體內的血網蔓延得比起之前更深，觸及尹安楊的臟器，並在臟器表面覆蓋上一層交織的網絡，形成對內臟的保護。
在他受創之際，這份能力就會進化——黑對血網的評價仍舊貼切。
創作內容
小說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