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已失眠一段時間。
清荷最近有點後悔自己太早結婚。
友人問說:「是不幸福嗎?」
也不是說不幸福。
清荷頓了下說:「就是覺得……生活中缺少了一些,激情的感覺。」
「激情?」
「沒錯。」
也許鴻臺的個性就是如此吧。清荷早知道他是如此無趣的一個人,儘管如此還是跟他結婚了。
鴻臺基本上不說話,面無表情,性格較為開朗的清荷絞盡腦汁就想逗他笑,卻時常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牽動他的嘴角。偶爾也是可以稍稍感受到他那些微的情緒起伏,但總是在奇怪的時候。比方說,吃飯的時候。
一抹淡淡的笑容浮出那殭屍般硬梆梆的,不論如何翻頁總是只有一號表情的臉書。
「喂。」清荷放下碗筷。
「?」鴻臺沒有講話,但清荷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問號。
「在笑什麼啊?」
「嗯。」鴻臺沒有講話,但清荷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嗯。
嗯三小。
連自己引以為傲的舌技都只能讓鴻臺發出悶哼聲,區區蛋炒飯卻能打破他的心防。
清荷實在抓不到他的笑點。
友人問說:「那你何必跟他結婚?」
「好問題。」清荷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我想是為了生活。」
「這麼現實啊。」
清荷不太願意承認,所以她說跟家庭因素有點關係。題外話,她的父母都是公務員。
「當年他一考上,我們就結婚了。」
才二十三歲。
好像真的太快了。太快了。
清荷不禁惋惜。
總感覺自己的人生似乎跳過了一個階段,少了拼戰奮鬥的熱血過程,直接進入幸福快樂的日子,這種感覺。
當然不是說從此一帆風順,朋友間的不合、職場上的摩擦、婆媳間的矛盾、柴米油鹽醬醋茶、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問題當然沒有被skip過去,但那不算什麼。清荷看不上這樣的小插曲,她追求的是更刺激性的東西,足以改變人生的,一些有趣的玩意兒。
告別友人後,清荷覺得心情好多了,不過一想到回家後還是要面對鴻臺,頓時又鬱悶起來。
她現在就已經可以預想到鴻臺今天會做什麼樣的行動,就像已經輸入好參數的程式一樣,估計會與過去那些年一樣,一回家,面對自己的「要先吃飯、洗澡、還.是.要.我?」的這個問題,他肯定毫不猶豫選擇吃飯,儘管自己將菜色做了無數次的變換,他依然不願意開金口稱讚一句好吃,還是一副死人表情,皮笑肉不笑,跟模型一樣。
如今他那笑容,在清荷看來簡直嘲諷。
飽餐一頓,接著洗澡。有時候清荷會跟他一起洗,嘗試各種做法看看鴻臺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結果也沒有。似乎對於鴻臺來說,肌膚之親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跟大便尿尿毫無區別。這也太無聊了。這麼說來,清荷躺在鴻臺的大腿上,假裝看電視實際上故意對著他的該邊吹氣的這項行為,也一點意義也沒有囉,從後腦勺傳來的觸感一點變化也沒有就知道了。
翻滾摩擦也沒反應,敢情是個閹人?
清荷這才發現,原來從來都是只有自己在努力。
黑暗中,枕邊人的輪廓並未帶給她安心,而是彷彿有人在她全身上下搔癢的煩躁感,清荷一想到這永無止盡的枯燥乏味將跟著她進入墳墓,便害怕得不能自己。
害怕無聊死。
不過今天有點不一樣,清荷有些驚訝,家裡燈是亮著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打開門,一股撲鼻的香味迎面而來。
來到客廳,鴻臺就站在那,向來保守的他把襯衫上面的兩顆鈕扣解開,活像是牛郎似的,或者說,自以為是牛郎似的。
他擺擺手,將自己親手所做的一桌佳餚展示給清荷看,頗有顯擺的意味。
清荷點點頭說:「嗯,有加蛋和一些前幾天吃剩的豬肉跟──喂,你這菜有洗吧?」
「有洗。」鴻臺沒有講話,但清荷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到有洗。
「齁齁,不錯的泡麵。」清荷挑著眉,哼了一聲說:「想幹嘛?事到如今才在獻殷勤啊。」
鴻臺走過來一把將清荷擁入懷中,清荷這才察覺到,鴻臺身上香香的,是自己前年在他生日時送他的香水。當時清荷正是看上它廣告所主打的催情效果才買的,看樣子廣告也不全是僅供參考,自己的確有些怦然心動。所以鴻臺是受到它的影響才變得怪怪的嗎?
皮質的包包碰一聲掉落地面,空出雙手的清荷將鴻臺壁咚,用唇齒舌鎖住鴻臺的頭,不讓好不容易發情的雄性瞧見包裡的法律文件。
看來該通知下友人,說就此下定論還為之過早。
清荷心想,後天再說吧。
今晚看來沒那麼好睡。
《千字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