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上坡,陰暗森冷的觸感,浮現在腦海裡的,不再是鳥語花香,周圍除了松樹等針葉植物,地上植被只有稀疏的蕨葉、地衣,不時還有裸露的白色巖塊。
眼睛閃著亮光,小科忍不住讚嘆,這是待在犬族一輩子不可能看到的地方,不像犬族那麼生機勃勃朝氣澎澎,大半陽光長期被茂密而高大的針葉林所擋住,這裡有種貧瘠、陰暗感,不禁想,原來還有這樣的世界。
殘窟惡土算不上,但狩獵隊的小梅第一眼便看出來,絕對是獵物資源稀缺的地方,難怪會是這樣殘酷的生存法則。
徒步一陣後,他們看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面,臥倒在面前的屍體,令得從未見過這一悽慘死狀的隨行者雙眼發顫,視線看向遠方,隱約成千上百具屍體、瀰漫在鼻息間的惡臭,令得這片充滿神秘和幽暗的森林深處染上某種不寒而慄。
清風拂過鐵腥味,屍臭味,屍體、惡臭,奇妙而充滿神秘感的美森林,矛盾,卻又是微妙的契合,明明是這樣殘酷,寒慄中,某種寧靜清幽卻升起。
在他人眼裡,這就是一地的屍體,可在她眼中,這長在寧靜畫面上的這種殘酷,卻讓她感到心痛,血濃於水的痛。
不只這樣,她看到空間中有著某種混濁的氣飄揚,伴隨著某種熟悉、不詳和恐懼,不知為何,這裡的景象和氣場,喚起了她在拉蒙斯山,神明棲身地執行特別任務那時的畫面,以前的她從不相信神明真正存在,但那時在極端無助和慌亂下,她說出了以前的她不可能出口的話,祈求神明救救她們,然後那個身影便出現,她莊嚴而柔美,散出一身淡白的螢光。
為什麼這種時候會忽然喚起那樣的記憶和畫面?
「怎麼了嗎?」一旁的鏡虛見女兒臉色有些不好看關切道。
她壓下自己暗暗顫抖的四肢。「沒事。」
從富足之地第一次正式踏入這個異族之地,見識這種戰爭、瘟疫般的慘況,他們整隻狗顯得很緊張,目光警惕的環視四周。
里岸對此並沒有太過度的反應,但如今的情況仍然讓他心中一驚,沒想到狼族這裡的狀況與幾天前的情況判若兩樣。
地面一陣巨顫,一個狼嚎,劃破這陣顫慄的寧靜,一隻全身血淋淋瘸腳的灰狼,一隻長著巨爪的怪異野豬,利爪殺氣騰騰的攻向前方傷痕累累的狼。
絕望的狼往小梅隊伍的方向的衝了過來,他死命的鑽進小梅的隊伍中,然而爪擊卻無情地勾到隊伍外圍的一隻狗。
「救我,救我!!!」淒厲的嗷叫、狂吼響徹林間。
鏡虛踏向小梅的前掌道,然後向她搖頭。「他已經沒救了。」
「退後,保持距離。」驚悚一幕後,未等眾人回過神,鏡虛轉向身後命令道。
父親的提醒小梅也不是不知道,然而她的臉上此刻蒙上一層灰,無法接受這種不得不見死不救的情況。
更甚於此的,是一種噁心的感覺,對狼族有著異於尋常的執著和親近的她,也不免對剛才那隻狼的行為感到有點不滿。
「抱歉,」里岸滿懷罪咎的向小梅道。「我們的子民從一出生就被這樣教育。」
「那是一場殘酷的試驗,那時的我們只有活下來,才能被認可為真正的族人,一個極端陡峭的巖壁,沒有人會幫你,更沒有人會拯救你,夥伴死的死,傷得傷,最後只剩我們,也包括我......」他噤聲,他繃緊他的腿,更多的他沒有說,因為那對他和他的子民們都是一個殘酷的魔咒。
剛剛的怨恨,彷彿在這一刻完全勾消,此刻的她,心中剩下的僅僅是對他們的憐憫,小梅對著里岸點頭示意。
不論有無接收到,他都感受到她眼中的光亮。
「你隸屬誰?」里岸轉過頭去,對著剛才那個害了他們的狼吆喝。「做這種事你還有狼族驕傲可言嗎?」
「是我派他試探的。」一個渾厚雄亮的嗓音全身銀白毛的狼鑽出樹叢,瞇起道。
「哥哥。」聽到這一聲叫喚,所有人都震色看著里岸所喚著的對象。
「這些狗是你帶來的?」
「他們是來幫我們的。」
「我們哪裡需要這些狗幫忙?」
對這個略帶威脅高聲的質疑,里岸雖有些怯弱,但還是正色道說他不忍繼續看到狼族這樣下去了。
「你還有臉說狼族的驕傲啊。」聽畢,銀狼發出雌牙聲。「就是他們犬族,害我們變成今天這樣,就是他們,害死了幽里和爸爸。」
一句話,在場除了鏡虛以外的無不如雷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