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帶人悄悄離宮已過三日,自從許大夫聽邵兄弟轉述的話後把自己窩在房裡,連老太皇邀約也不理,邵兄弟備食膳只吃幾口,這讓老太皇受不了,踹門進房,手裡羽扇就往許大夫的腦袋拍去。
許文卯嚇了一跳,差點弄翻手裡裝有藥草的器具,不明所以的抬頭看著老太皇,「皇爺爺您這是?」
「飯不好好吃,搞這些幹什麼?」
「劉兄不讓小弟去找他。」許文卯表情沒落,擦了擦手。
老太皇眼眉抽了一下,轉頭看了站在房門外的邵兄弟倆,羽扇再次拍在許文卯的頭上,「你怎麼跟元君一樣死腦筋?讓你別找就不找?」
「除夕那夜,孫、孫兒把劉兄弄傷,他生氣不讓找。」許文卯小聲的解釋,捏著手裡擦手布。
聽聞老太皇就知道怎麼回事,先不管怎麼弄傷,用這檔事當藉口還真是……屁眼兒傷幾日就好了!
「現在可好,你把正座西譚翻過來也找不到劉敖飛。」
老太皇話落大步離房,許文卯立刻把邵兄弟倆叫進來逼問,這才知道劉兄早就不在西譚,他氣得狠拍精緻木桌,啪聲巨響木桌四腳大開,瞬間成破爛,桌上器具藥草散落一地,清秀面容瞬間狠戾,形象劇變讓邵兄弟倆驚恐不已。
「給你們半個時辰,備好駱駝與所需。」許文卯從懷裡拿出一囊乾坤,將落在地面的藥瓶收進裡頭。
「但皇爺……」邵熙為難想阻止,遭許大夫瞪視。
「今日必出西譚,你倆敢攔著吾?」許文卯神情不善,邁出穩重步伐站在兩人面前,垂眸居高臨下模樣,「吾不需要你們同意,更不用劉兄同意,你們備不備?」
「皇爺令邵庭與邵熙看顧好大夫您,並未阻止其他。」邵庭說,拱手又道:「請許大夫讓兄弟倆跟隨。」
許文卯冷笑一聲,「吾不如劉兄那般,沒有閒暇顧及你倆,八日內必須到北國!」
邵熙不安的看了眼自己的哥哥,見哥哥拱手領命,他只好跟著同樣姿態,許文卯給他們半個時辰準備,自己同樣整裝待發,前去與老太皇告知。
老太皇將奪丹珠交給許文卯以備不時之需,「劉敖飛內丹必須和一才可歸體,若有萬一走火入魔這是唯一方法。」
當許文卯接過奪丹珠謝恩後,立刻就走,老太皇嘴角微勾,心裡感嘆,為心上人要走就走,要做就做,這點倒是跟方仲一樣。
許文卯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東西,一人一駱駝,邵兄弟倆緊隨其後,整路未有多餘停歇,同樣他也對於這倆人不聞不問,奇蹟似的兩日抵達邊境,兩兄弟雖疲憊也不敢言,換上馬匹備好東西又出發。
北國落著大雪,西潭眾人寸步難行,地面積著厚雪,馬車上山困難,天色漸紅,劉洛飛腦袋昏眩,連燒數天,小村裡臨時請大夫開的藥沒什麼太大的用處,一路上他又燒又退,眼看萬家山就在眼前,卻困在山腳下的村莊,只好先尋家客居安置。
「要不讓人上山尋萬霖兄來幫忙?」羅城坐在床邊詢問。
劉洛飛躺在床鋪上,微微皺了眉頭吸收片刻,聲音沙啞道:「等雪落完,讓人傳達吾等已到此處,沒必要上山。」
「要不多歇息兩日,這幾日徹夜趕路,您這身子若到齊國還是好不了。」蕭棠說,用布包裹著外頭裝來的雪,放在劉洛飛腦後,「從沒見過您這般嚴重。」
這話有點多,劉洛飛瞇眼望向蕭棠,最後點了點頭。
最後一片雪花落地已入夜,劉洛飛喝下藥後仍不見好轉,燒得不省人事,羅城親自駕馬上山,此時萬麟本要就寢,聽守門弟子前來敲門,得知寨主情況嚴重,趕緊讓人去請萬家老大夫急急皇皇的下山。
老大夫把脈後看了原本藥單,不免碎念,「開這什藥?亂七八糟!」
聽聞寨主身體虛寒,敖谷幾人驚愕,尤其蕭棠,寨主可從來沒有體弱多病、身體虛寒這種事,這失了內丹居然如此嚴重?半夜藥房門敲響,掌櫃本睡眼惺忪,驚見萬家管事不敢馬虎,照著老大夫的藥單抓藥,萬掌門給了不少銀子拿著藥匆忙離開。
眾人忙活將近一個時辰,萬麟端著新熬的藥進房想把人喚醒,床上的人喘得厲害,面色不正常的發紅,嘴唇蒼白,瞧他這模樣,萬麟莫名感到心慌。
「劉敖飛你醒醒。」萬麟放下瓷碗,遇蕭棠兩人喚名數次一邊搖晃著,然而劉洛飛仍毫無醒來跡象,摸著發燙的面頰讓他轉向自己,輕輕拍了幾下:「劉敖飛!」
「這怎麼喝藥啊?」蕭棠苦惱,兩人動手把人扶起來,後者毫無知覺,像屍體似的倚靠在萬麟懷中,「寨主?劉敖飛?劉飛哥哥?」
萬麟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蕭棠,後者尷尬笑笑。
「蕭某想說叫叫看其他稱呼試試……」
其他稱呼?萬麟低頭思索,搖晃他的肩膀喊:「劉洛飛!」
此刻劉洛飛渾身一怔,睜開眼視線朦朧,昂頭看向聲音來源,卻沒能看清面容;兩人欣喜,萬麟趕緊端藥餵他到嘴邊。
「醒了快喝藥。」
劉洛飛依言啜了一口,不料湯藥燙口怔了一下抿嘴退開,把頭轉進萬麟胸懷。
這正想辦法讓寨主喝藥,外頭不知何因有些吵鬧,蕭棠透過窗看了一眼,馬車阻擋視線沒能看見發生什麼事。
「你……!」萬麟心急,看著瓷碗裡黑乎乎的湯藥,難道他還得吹一吹?
「寨主別睡過去了,您必須喝藥。」蕭棠回神也急,拍拍劉洛飛的面頰逼迫他睜眼。
「你還要不要奪齊國!」萬麟咬牙切齒,「難道不想給琉璃公主報仇了?你想劉靖怎麼辦!你這是存心找死是不是!」
「您別氣、別氣。」蕭棠安撫道,「寨主也聽不清。」
「把他的頭扳起來,讓喉嚨順了。」
聽著萬麟嚴厲口吻,蕭棠只好照做讓劉洛飛昂起頭,只見萬麟自己含了一口湯藥降溫,低頭以口對口餵藥,寨主渾身一怔喉嚨吞嚥不得不飲下湯藥,一旁蕭棠瞠目結舌,萬麟又含了一口餵入寨主口中。
無數腳步聲匆忙以及呼喚,才讓驚呆的蕭棠回神,正要開口問問外頭,就見面上矇著布巾的男子兇神惡煞一步蹬了過來拉住萬麟,速度極快兩人都沒反應過來。
「你--」蕭棠動手就將布巾拉下,露出熟悉熟悉的面孔,可頭髮凌亂、臉上鬍渣,這讓兩人不禁怔住,他們可從沒看過許文卯這模樣!
「文卯?你怎麼--」
「劉兄這是怎麼了?」許文卯不顧兩人驚訝,動手輕撫劉洛飛前額的髮,摸到他發燙的額頭。
冰寒的手凍得劉洛飛愣了一下,微微睜眼卻無法看清幾人,嘴裡殘留湯藥苦味,其中一人傾身與他的臉靠得很近,雙手捧著他的腦袋,渾身乏力手腳不聽使喚,宛如斷線的人偶般,令他感到無比恐懼。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劉兄!」
他被放了下來,頭上冰寒不在,呼吸,用力深深的呼吸,試圖找回一點掌控,耳朵鳴聲作響,辨認著剛才的呼喚來自誰的聲音,頭很痛就好像當時一樣令人暴躁不安,他會死嗎?
像在現代一樣?
「劉洛飛!你睜眼看清楚我是誰?」
對方的聲音很大,很清楚,劉洛飛抬起沈重的眼皮瞪眼看著對方,模糊的視線中唯有那雙明眸,如夜裡山間的日出,讓他感到心安;旁邊有人在說話,他知道,這個人也在說話,聲音很吵雜。
「方先生……?」劉洛飛困惑的出聲,動了動手好不容易碰觸對方,哽咽道:「我……頭疼……很疼……」
許文卯怔愣著劉兄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襬,他趕緊伸手握住牽在掌心,另一手摸上脈搏,隨即摸著劉兄的頭瞧著渙散的眼神不由得心裡慌張,而後又拿起萬麟放在床頭的瓷碗,只少還有一口未飲,他自己抿了些許,從懷中掏藥瓶倒出藥丸。
「先吃藥,睡一會兒就不疼了。」許文卯在劉洛飛耳邊說著,口吻溫和。
「真的?」劉洛飛半信半疑,抽噎著仍將放在嘴邊的藥丸含在口裡。
許文卯動作很快,含著剩餘的湯藥將人捧了起來,如方才萬麟動作,將湯藥送入劉洛飛口中,吞嚥順利,許文卯這才安心,用棉襖將人包好蓋實。
淡淡的藥草香讓劉洛飛感到熟悉,半垂的雙眸緊盯著眼前的人卻模糊不清,不停思索這是誰,然而腦袋越是思索越感到頭昏。
許文卯見他不閉眼,這便俯下身在他耳邊溫和道:「劉兄若不歇,莫怪小弟做些什麼。」
文卯?劉洛飛目光從瞪視變成無奈。
「睡吧。」
見劉兄閉上眼很快的就昏睡過去,細汗從額頭冒出,許文卯安心舒了口氣,抬頭只見房內剩下蕭棠一人似笑非笑與自己對視。
寨主連續被兩個男人對口餵藥,蕭棠覺得眼睛有點疼,方才許文卯做完一連串的動作後,萬麟也默默地退出房,要說也是許久未見萬麟那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初識時,寨主與萬麟才十三、四歲,兩人觀念不同,意見分歧,年輕氣盛萬麟執意要比拼,這敗陣下來可不就一副生無可戀。
萬麟自個兒知道,當年他好歹也是同儕之間表現最為優異的。
這樣自視甚高孩子,作為萬家注定的接班人,怎麼會跟著劉敖飛呢?就像他總暗自怒罵,劉敖飛是什麼鬼!
近日北國境內不安定,北國皇帝本就年邁,天寒導致龍體抱恙,眾多傳言太子即將繼位;這點讓萬榕杰感到非常焦慮,這位北國太子一直以來對於萬家意見很大。
萬掌門焦慮,作為兒子的萬麟因此不得安寧,三不五時要他與太子交涉,搞好關係,否則到時太子六親不認,解除互利關係,拿下萬家並非難事,當下萬麟沒有任何一絲動搖果斷拒絕,本就是祖先互相誓約,萬家百年來為北國做牛做馬,要說太子不願保持互利關係,大不了重新做回本業罷了。
當時父子爭鋒相對,兩人對話仍舊沒有結論。
然而他確實是該為萬家做些什麼,不能總賴在敖谷,追著寨主闖盪。
就當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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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終於生出來了!
歐,越來越接近尾聲了O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