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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之時】番外-失落之人

作者:冰凜│2020-01-14 11:07:04│巴幣:4│人氣:154


艾耶將一束花放在眼前的石碑前。
 
「......」
 
靜靜的站著,艾耶的心裡起了一點波瀾。
 
「好久不見。」
 
一道稍嫌稚嫩的男聲傳來,艾耶轉頭看向來者,馬克。
 
馬克是營地的現任領袖,同時也是蕾米唯一的兒子。跟蕾米長的一點都不像的馬克,只有那雙眼,彷彿是從蕾米身上移植過來一般的相像。
 
「......馬克。」
 
艾耶垂下眼簾,避開了馬克的眼睛。
 
「沒想到妳能認的出我,畢竟最後一次見面時我才8歲,現在我都已經18歲了。」
 
「我能知道任何事。」
 
「......我大概知道妳的意思。10年不見,要一起聊聊嗎?在媽媽身邊。」
 
馬克看著艾耶身後簡陋的石墓碑,旁邊是幾塊大小剛好可以當作椅子的石頭,巧的不可思議。
 
「......」
 
艾耶坐下了,馬克見狀也跟著在艾耶旁邊的石頭上坐下,兩個人肩並著肩,這過分的親暱感讓艾耶有些窘迫。
 
「5年前,奧利維亞,我的阿姨去世了。失去至親的媽媽傷心欲絕,那是我記憶中她哭得最慘的一次。1年後,媽媽也走了,因為是意外走的,營區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感到無所適從,14歲的我也被立為新領導人。」
 
馬克看著地上的一塊小石子,開口:
 
「是妳幫忙的,對吧?」
 
「不對。」
 
靜靜的開口,艾耶沒有遲疑,反倒是馬克因為艾耶篤定的語氣而明顯愣住了。
 
「......」
 
「......」
 
一陣沉默後,艾耶默默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再次開口:
 
「我從不說謊。那些人選你是因為信任你而非我所干涉,這四年你做得很好,只要繼續保持就行。」
 
馬克不知道,艾耶一直在關注他們。馬克不知道,艾耶從來沒有丟下他們。馬克不知道,艾耶是自願離開的。
 
「......我一直想跟你見面,哪怕只有一下也好。」
 
識相的改變話題,馬克談起了自己這幾年的心思。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會答應,我不適合你們。」
 
直接的拒絕,連給馬克說出來的機會都沒有,艾耶從來不是那種會顧及別人的人。
 
「......媽媽也曾經說過想找妳回來。」
 
「我知道。」
 
「我也希望妳能回來。」
 
「我知道。」
 
「但我不知道妳的想法。」
 
「......」
 
「妳總是用詞精簡,只說事實而不說事實背後的妳的心聲,我想知道妳心裡真正的想法,想為妳做點什麼。」
 
「......」
 
「......」
 
巨大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馬克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此刻他正低著頭,手指揪緊褲腿,雙頰染上一抹明顯的緋紅,無比後悔自己居然又感情用事,頭腦一熱就把心底話全說出來了。
 
「......看著我的眼睛。」
 
像是被牽引一般,馬克抬頭與艾耶對望,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馬克一眼便看進艾耶清澈的紫色瞳孔,10年過去,她依舊維持著年輕的模樣,懾人心魄,美的令人窒息。
 
艾耶看著馬克的眼睛,無比認真的看著,從那雙綠色的瞳孔中,她隱約能看出那個熟悉的身影。
 
即使顏色不同,包含的東西卻是相同的。
 
「......」
 
「你總是在我不注意時,說出我想聽的話。」
 
「......?」
 
艾耶收回視線,靜靜的看著遠處的某個點,像夕陽,又像雲霞。
 
「世界很大,我能聽到的太多,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不願再說出心裡的想法。」
 
「在這之上,你媽媽蕾米與阿姨奧利維亞總是能一眼看出我的心思,雖然不能知道我的想法,但她們總是知道我在隱藏什麼。」
 
「而她們兩人,也是唯二我無法得知確切心思的人。」
 
「咦?」
 
聽到這一番話,馬克驚訝的看向艾耶。
 
「人類是擅長複雜思考的動物,而我能讀取一切思考,越是擅長思考的人,在我眼裡就越稚嫩。但她們兩人......不知道,可能因為她們是雙胞胎的緣故,即使個性相差許多,但她們卻是同一類人,她們都喜歡不經思考就說話。」
 
想起兩人每次面對自己總是一臉無奈而又寵溺,擔心而又包容的表情,艾耶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搭配絕美的容貌竟讓馬克一時都有點看呆了。
 
「但......不經思考就說話的人應該很多吧?為甚麼只有媽媽跟阿姨不會被妳讀取?」
 
「......人是意識動物,即使會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這麼做/說了』的情況,那也是身體在接收到大腦的意識才做出的反應,充其量只是身體動的太快,大腦還來不及意識到罷了,也可以說是那一瞬間身體超越了意識傳遞的速度,但這種情況僅僅只是一瞬間,不可能長久持續下去。」
 
「至於蕾米跟奧利維亞......大概是以前的訓練跟天生的個性使然,能夠半永久的維持這種模式,不管是行動還是說話,我幾乎無法讀取到她們的思考,不過,那不代表她們不會思考。」
 
夕陽逐漸西下,遠處的雲霞染上一層朦朧的色彩。
 
艾耶手撐著頭,看向馬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她們只不過是把思考隱藏。」
 
「......」
 
馬克這次真正看呆了,夕陽溫暖的色調映在艾耶純潔無瑕的面容上,搭配嘴角意味深長的微笑,那副景象可謂絕美。
 
「39年,末日過後過了39年,世界依然無法回歸正常運作,隨時都會有生命消逝,也隨時都會有新生命降臨,在這之中只有她們兩人對我如此特別......不,你也很特別。」
 
「我......?」
 
「你要好好吃飯,好好活著,可以的話,多生幾個孩子,我希望你的眼睛不要消失。」
 
「......」
 
「不,我不會跟你生孩子的。」
 
「什.....!?」
 
「噗哧。」
 
看著馬克被看破心思後脹紅的臉,艾耶不禁輕笑出聲,而後又有些驚訝的看著馬克。
 
她有多久沒笑了?
 
「我經常思考,為什麼神要把我造成這個樣子。」
 
穩定心神,艾耶沒有收起嘴角的微笑,再次開口,語氣雖是平淡,卻又讓馬克聽出一層悲涼。
 
「明明有那麼多的孩子,但我身在其中也是最為特別的存在,我不曾因這身軀而歡喜,我找不到想要的東西,我不想為了誰而使用力量,我只想靜靜待著,直到死去。」
 
馬克看著艾耶,突然明白,這是艾耶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從以前到現在,艾耶的心願從來沒有改變。
 
「妳不打算用這能力為別人做點什麼嗎?」
 
「......」
 
「10年前,我因為一些原因離開營地一陣子,我遇見了一群沒有歸屬的倖存者,並跟他們生活了一陣子。我不想使用能力,裝成一個普通人,即使有人死去也不曾用過。」
 
停頓了一下,艾耶繼續開口。
 
「直到某次,一個幼小的孩子被喪屍襲擊,整個左臂都被扯下,痛不欲生的哭喊著,那一瞬間我起了同情心,忍不住幫他把身體治好,手臂也復原了,結果那孩子看了我的眼睛以及為了救他而腐爛的左臂,痛哭失聲,一邊罵我是怪物一邊跑向自己媽媽的懷裡。」
 
「!」
 
「周圍那些我曾當作同伴的人看到我的模樣,心裡充滿恐懼與憤怒,他們罵我,說我自私,質問我為甚麼有這種力量還不願使用,眼睜睜看著他們犧牲。他們說我即使身體會腐爛也應該多救幾個人,這樣之前死去的人現在還會活著。」
 
「我的身體包括左臂大面積的腐爛,無法反抗也不想反抗,那些人拿工具狠狠砸我,即使我頭破血流他們也不曾停手,直到最後我留著一口氣被他們丟在河邊,依靠混濁的河水補充水分我才得以慢慢恢復身體,我帶著殘破的身軀爬著找到一間小屋,抓了幾隻喪屍補充能量這才完全恢復。」
 
「......」
 
「在那之後,我找到那群人,他們看著我完整無缺的身體心裡充滿恐懼,只有當時被我救下的那孩子,開心的撲到我腿上說著『歡迎回來』。」
 
閉上眼,艾耶淡淡的說著。
 
「生命原本是如此純潔,那孩子只不過是對看到的東西做出真實的反應,那又有什麼錯呢?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甚至不知道我想怎麼做,所以我殺了那孩子以外的所有人,刪除了那孩子的記憶,將他帶到某個新營地中,假裝他是裡面某個人的孩子。之後我回到營地,蕾米與奧利維亞歡迎我回來,但我卻無法再與她們相處,於是我向她們告別。」
 
「......媽媽,不知道妳的那些能力對吧?」
 
「......雖然不是完全不知道......但我的確沒有提起過。」
 
「那不是妳的錯,妳只不過是碰巧有了這樣的身體罷了,明明發生了這麼多事,妳卻依舊會來看望媽媽跟阿姨就代表妳對她們也有感情,只不過暫時麻痺了。」
 
「......我不曾思考過這個問題。」
 
「人類是自私的生物,一但發現別人有強大的能力便會自私的要求對方無怨無悔的付出,並把一切當作是理所當然。自私的希望對方幫助自己,無下限的索取卻不見絲毫付出,人類就是這種醜陋的生物。正因如此,妳的做法沒有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人應該為了誰而付出,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我不願勉強妳,正因妳是即使被那孩子傷害也會為他尋找後路的溫柔之人,如果我在這裡強硬的要求妳應該會答應吧?所以我才不願如此,我希望妳自由自在的,自私的為了自己而活,只因妳也是一個需要有人理解的人。」
 
「......」
 
艾耶看向墓碑,馬克的話無疑在她心裡掀起陣陣波瀾。
 
「妳會擁有這樣的身體並不是偶然,依照妳的想法,妳能夠做到任何妳想做的事情,所以不需要把自己的心靈束縛住,只要妳能照妳心裡所想而去、而做,即使可能遭人非議,只要問心無愧,那就無需感到愧疚。」
 
我也會帶領營區等候妳的歸來,我會成為妳永遠的後盾。
 
......這句話,馬克沒有說出來。
 
「謝謝你。」
 
艾耶起身,背對著馬克。
 
「你果然很像你媽媽,這番話,她也曾對我說過,但我當時無法理解這些話的意義。」
 
「如果妳有空,可以來看看我。」
 
馬克微笑,看著艾耶即使站的隨意依舊美如詩畫的背影。
 
直覺很準呢......。
 
艾耶在心裡想著。
 
「我會的。」
 
轉身,雙手捧起馬克的臉,艾耶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未來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你完成,我會在你變成白髮蒼蒼的老頭之前去看你的。」
 
馬克摸著臉,親眼看著他摯愛的女人遠離並消失在空氣中。遠方夕陽西下,火光逼近,追捕之人姍姍來遲。
 
「看來下次見面還要很久......」
 
馬克看著箭矢在他胸口前停下、粉碎,嘴角露出微笑。
 
至少,她說了還會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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