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認知自己是個十分感性,但不容易被改變想法的人。
大學的時候,身邊的朋友遇到困難,常會來找我,希望我為他的近況禱告。不論是不是基督徒,都有。
最讓我深刻的,是A朋友。A朋友因為家庭狀況,常常需要被迫遷就於莫名其妙的事情,這事情讓他壓力很大。那天,我坐在宿舍的床上打電腦,B朋友就帶著A朋友來找我。A見到我以後,二話不說直接抱著我開始啜泣。他是個很能忍耐的人,但那天卻眼淚止不住。他不是基督徒,但他在緩和後告訴我他的近況,希望我為他禱告。於是,我就握住他的手,一起低頭閉眼,開始為他禱告。
我其實不擅長安慰,聽得當下,我會不自主判斷問題該歸屬誰,可是我知道這種判斷對當事人沒有太大幫助。找尋心理支持的人,需要的是情緒被同理,而不是解決的建議。縱然我們明白對方並非完全沒有責任,但對方現在很受傷,而我們可以明確感受到他的痛苦。所以,我們感性與易受煽動的分野就在這裡:我們心中的判斷不輕易被牽著走,但也不會對對方痛苦的感覺置若罔聞。
知道這條分水嶺,對我的意義來說非比尋常。我也了解到,同理心從來不是嘴上功夫,而是真的以行動去諒解一個人的做為。我們只需要把自己的屁股,暫時從審判者的位置,移駕到當事人的身旁,儘管他現在是眾矢之的。並且明白沒有人能因同理心較大,而更有資格去審判他人。我意識到原來人們引以為傲的耐心,就是從此孕育的。明知道對方個性很難不重道覆轍,但還是不厭其煩的接受代禱的請求;明知道對方自有應負的責任,但還是忍下責備對方的衝動;明知道對方問題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解決(甚至根本無從解決起),但還是耐著性子多陪多方走一里路,哪怕只是多那一段禱文、多那幾分鐘的傾聽。
另一點是,「感性卻不被煽動」會是開拓視野很好的練習。這讓我們搬離黑白分明的兩極,走入灰色地帶,去看見世界最真實的樣子,以及故事表象背後的難言之隱。我們始能認清:「就算是再好的人,只要有在好好努力,在某人的故事裡也會變成壞人。」再者,因著開拓視野,我們也能對慘絕人寰的事情抱持冷靜但不冷血的態度、溫柔但不柔弱的心理素質。
席慕容在《寫給幸福》中寫了一段很美的忠告,我以此作結:「請讓我終於明白,每一條路徑都有它不得不這樣跋涉的理由,請讓我終於相信,每一條要走上去的前途也有它不得不那樣選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