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多種理論測試（下）
假說：防禦術教授
（一九九二年四月八日，晚上八點三十七分）
「……恐怕我必須離開一下，」鄧不利多嚴肅地說道，「我承諾過奎里納斯……我是說，我承諾過防禦術教授……絕不親自或委託他人探究他的真實身份。」
「那你為什麼要做出這麼白癡的承諾？」瘋眼穆敵搶白道。
「這是他接受這個職位的條件，不可更改，他是這麼說的。」鄧不利多瞥了一眼麥教授，臉上閃現出一絲苦笑，「而米奈娃明確地向我表示過，今年霍格華茲絕對需要一個能幹的防禦術教授，哪怕我必須把葛林戴華德從諾曼加監獄拉出來，請他念在舊情上擔任這個職位。」
「我可沒這麼說──」
「你的表情替你說了，親愛的。」
於是，很快，校長辦公室裡只剩下了四個人──哈利，麥教授，魔藥學教授和阿拉特．穆敵，又名「瘋眼」。
很奇怪，當校長不在場的時候，校長辦公室感覺似乎……失去了平衡。如果沒有一個滿臉皺紋的古代大師讓一切顯得莊重的話，就只剩下在一堆奇怪而吵鬧的小玩意中試圖嚴肅地開會的四個人。從哈利所在的那個椅子扶手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切斷了的圓錐體，像是一個被掰斷了頭的圓錐，緩慢地繞著中心的脈衝光源旋轉，罩住了光源，但是並沒有擋住光線；內部的脈衝光每次律動的時候，這個組合就會發出噗嚕－噗嚕－噗嚕的響聲，聽起來奇怪地遙遠，悶悶的，像是從四面實心牆後面傳來的，儘管這個旋轉的部分圓錐體離他只有一兩米遠。（註18.）
噗嚕……噗嚕……噗嚕……
而且還有那幾個仍在呼吸的哈利．波特，他在收拾這場在不止一個意義上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混亂時，把這些身體堆在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只有一個身體沒穿隱形斗篷；但是作為隱形斗篷的主人，他只需稍微集中注意力，就能發現其他隱形斗篷下的自己──之前他非常小心地不這麼做，他想要自己做出決定，因此不能接收來自未來的資訊。）可悲的是，到了今天，看見躺在角落裡的自己的身體感覺已經沒那麼瘋狂了。這只是……霍格華茲而已。
「那麼，好吧，」穆敵說道，聽起來相當惱怒。這位疤痕男人從皮甲裡掏出一個黑色的資料夾。「這是愛蜜莉的人搜集到的資料拷貝。她幾乎肯定知道我們拿到了這些資料，但這是心照不宣的，清楚了嗎？無論如何──」
然後穆敵告訴了他們魔法法律執行司對「奎里納斯．奎若」真正身份的看法。一個貌似普通的霍格華茲學生（不過相當聰明，曾以微小的差距落選男生學生會主席），畢業後去了阿爾巴尼亞度假，失蹤了，二十五年後才回歸，然後捲入了魔法戰爭──
「對門羅家族的殺戮讓老佛出了名，」穆敵說道，「在此之前，他只是又一個黑巫師，擁有的只是對光榮的幻想和貝拉．布萊克。在那以後──」穆敵嗤鼻，「這個國家的所有白癡都爭先恐後地投奔他去了。你會希望巫審加碼在意識到老佛連他們這些神聖的大人物都敢殺的時候，會從此認真起來。而那群混蛋正是這麼做的──希望其他混蛋會從此認真起來。那群膽小鬼沒有一個人願意挺身而出。門羅、柯羅奇、波恩，和隆巴頓，這幾乎就是魔法部裡敢於出言得罪老佛的所有人了。」
「這就是為什麼你的家族獲得了貴族的榮譽，波特先生，」麥教授莊重的聲音插了進來，「有一條古老的法律，如果有人終結了一個最古老的家族，那麼為這個血債復仇的人就會成為貴族。當然，波特家族原本就比一些號稱最古老的家族還要古老。但是你們家族是在戰後才成為英國貴族的，是為最古老的門羅家族復仇得到的獎勵。」
「心血來潮的感激之情罷了，」瘋眼氣憤憤地說道，「沒有持續多久，不過至少詹姆和莉莉得到了一個漂亮的頭銜和一枚沒用的獎章，可供他們帶進墳墓裡去。但這就略去了八年的完全恐怖，在門羅失蹤，獅子阿爾發．布萊克──他是門羅在食死人中的線人，我們相當確定──被老佛處決之後，形勢就像大壩決堤，血流成河，把整個國家都淹沒了。阿不思．他媽的鄧不利多只得親自接替門羅的位置，即使這樣也不過讓我們勉強撐下來而已。」
哈利聽著，感到一種奇怪的不真實感。其中的一些感覺是對的，和觀察到的現象相符──特別是奎若教授在聖誕節前的演講──然而……
他們說的可是奎若教授。
「好了，這些就是警方對你們防禦術教授的身份推斷，」瘋眼穆敵結束了他的敘述，「那麼你怎麼看，孩子？」
「呃……」哈利慢慢說道。面具之後也可能還有面具。「下一個明顯的想法是這位『大衛．門羅』確實在戰爭中去世了，是其他人在假裝自己是扮成了奎里納斯．奎若的大衛．門羅。」
「這叫明顯？」麥教授說道，「梅林在上……」
「真的嗎，孩子？」瘋眼穆敵說道，藍色的眼睛飛快地旋轉著，「我要說，這就有一點點……多疑了。」
你不瞭解奎若教授，哈利想，但是沒有說出來。「這個理論很容易驗證，」哈利說道，「只要看看防禦術教授記不記得真正的大衛．門羅應該知道的戰爭細節就行了。不過我想，如果他扮演的是一個正在扮演其他人的大衛．門羅，那麼他就有很好的藉口，假裝他是在假裝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只有一點點多疑，」疤痕男人說道，提高了聲音，「根本不夠！隨時保持警覺！想一想，小夥子──如果真正的大衛．門羅一直沒有從阿爾巴尼亞回來呢？」
一個停頓。
「我明白了……」哈利說道。
「當然你明白了，」麥教授說道，「請不要在意我。我就在這裡默默地發瘋好了。」
「在這一行，如果你能活下來，就會知道黑巫師有三種。」穆敵嚴峻地說道；他的魔杖沒有指向任何人，而是略微向下，但是仍然握在手裡。從他進房間的那一刻起，他的魔杖就沒有離過手。「有些黑巫師有一個名字。有些黑巫師有兩個名字。還有一些黑巫師換名字就像你我換衣服一樣。我見過『門羅』幹掉三個食死人，像掰斷小樹枝一樣輕而易舉。很少有巫師在四十五歲的時候就這麼強。鄧不利多也許可以，但是能做到的人不多。」
「也許確實是這樣，」魔藥學教授在他藏身的角落說道，「但是那又怎麼樣呢，瘋眼？無論他的身份如何，門羅總是黑魔王的敵人。哪怕食死人以為他已經死了，我仍然聽見過他們詛咒他的名字。他們非常怕他。」
「至少作為防禦術教授，」麥教授正色說道，「我會接受，而且滿懷感激。」
穆敵轉回身怒視著她。「但是這個『門羅』在消失的這些年他媽的去哪了，嗯？也許他以為能靠反對老佛在英國出名，在發現搞錯了以後就銷聲匿跡了。那他現在回來幹什麼，啊？他的新計畫是什麼？」
「他，啊……」哈利試探地說道，「他說他一直想做一個偉大的防禦術教授，因為所有最好的戰鬥巫師都在霍格華茲教過課。而且事實上，他確實是個非常好的防禦術教授……我是說，如果他的目的只是偽裝的話，他根本不必這麼用心，也能蒙混過關……」
麥教授堅決地點點頭。
「天真，」穆敵斷然說道，「我估計你們誰都沒想過，也許是你們的防禦術教授設計了整個門羅家族的滅亡？」
「什麼？」麥教授嚷道。
「我們的神秘巫師聽說一個英國最古老的家族的孩子走丟了，」穆敵說道，「於是偽裝成『大衛．門羅』，但是和門羅家族很疏遠。但是最終這個家族一定會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於是這個騙子就設法讓老佛把他們全滅了──比如把他們給他的安全系統密碼洩露出去──然後他就成了巫審加碼的成員！」
哈利內心的不同角色正在吵架，赫夫帕夫一號從來就沒有信任過防禦術教授；而赫夫帕夫二號對於哈利的朋友──奎若教授──極為忠誠，決不肯因為穆敵的一句話就相信這樣的事。
不過，這其實挺明顯的，他內心的史萊哲林指出。我是說，難道你真的相信在自然狀況下，會有人是高貴而最古老的家族的最後一個後裔，而且佛地魔殺死了他的全家，而且他必須為他的武功師父報仇？無論如何我要說，把他的新身份設計成這種故事裡的理想英雄，實在太過頭了。這種事在現實生活裡不會發生。
而這是一個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孤兒說的，哈利內心的批評家評論道。還有一個關於他的預言。你知道嗎，我不認為我們讀過任何一個故事，兩個同樣命中註定的英雄在比賽誰更老套，更配打敗壞人──
沒錯，哈利的主要部分透過噗嚕－噗嚕的背景雜音答道，我們過的是非常可悲的生活，而你在幫倒忙。
現在只能做一件事，雷文克勞說道，我們都知道那是什麼，所以有什麼可吵的呢？
但是，哈利答道，我們如何用實驗的方法測試奎若教授是否最初的大衛．門羅？我是說，真正的門羅和假扮的門羅有什麼可觀測的不同行為？
「你想讓我做什麼呢，瘋眼？」麥教授追問道，「我又不能──」
「你可以的，」疤痕男人說道，目光灼灼地瞪著她，「把那個見鬼的防禦術教授解雇掉就行了。」
「你每年都這麼說。」麥教授抱怨道。
「沒錯，而且我總是對的！」
「無論是否隨時保持警覺，阿拉特，學生總得有人來教啊！」
穆敵嗤之以鼻。「呸！我敢發誓，這個詛咒一年比一年嚴重，因為你們這幫人越來越不願意請他們走路。你們珍貴的奎若教授必須得是葛林戴華德假扮的，你們才會捨得把他送走！」
「會嗎？」哈利不禁問道，「我是說，有沒有可能他就是──」
「我每兩個月檢查一次老葛的牢房，」穆敵答道，「三月的時候他還在那裡。」
「牢房裡的人有沒有可能是個替身？」
「我會通過驗血確定他的身份，孩子。」
「用來比照的血樣存在哪裡？」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佈滿疤痕的嘴唇咧開了，掠過了一個彷彿笑容的表情，「你考慮過畢業後到正氣師辦公室工作嗎？」
「阿拉特，」麥教授很不情願地說道，「防禦術教授確實有……健康問題。我估計你會認為這一點就很可疑──但是你根本不可能確定他會因為做壞事而導致我們不能和他續約。」
「是啊，他那些小小的瞌睡時間，」穆敵陰沉沉地說道，「愛蜜莉認為他被一個高階惡咒打中了。我覺得更像一個失敗的黑魔法儀式留下的後遺癥！」
「你根本沒有證據！」麥教授抗議道。
「那人就差在頭上頂個牌子，用發光的綠色字母寫上『黑巫師』幾個字。」
「啊……」哈利說道。現在問穆敵先生對「並非所有祭獻儀式都很邪惡」這個觀點有什麼看法恐怕不太合適。「抱歉，但是你剛才說奎若教授──我是說原來的大衛．門羅──我是說七十年代的大衛．門羅──無論如何，你說過這個人用過索命咒。這意味著什麼？是不是只有黑巫師才能使用這個魔咒？」
穆敵搖搖頭。「我本人就用過。它只需要法力和某種心境。」扭曲的嘴唇咧開了，露出了牙齒。「我第一次施展這個咒語是對一個名叫傑拉德．格賴斯的巫師（註19.），等你從霍格華茲畢業以後再來問我他幹過什麼。」
註19.傑拉德．格賴斯：DC 漫畫《守護者》中的罪犯，他綁架並殺死了一位名叫布雷爾．羅奇的女孩，並將屍體餵給了他的兩頭德國牧羊犬弗雷德和巴尼，後被羅夏殺死。
「但是，那它為什麼是不赦咒呢？」哈利問道，「我是說，切割咒也能殺人。為什麼粉身碎骨要好過阿瓦達索──」
「閉上你的嘴！」穆敵厲聲說道，「有人也許會誤以為你在念咒。你看起來還太小，應該還不能施展，但是有種東西叫做變身水。現在回答你的問題，小子，這個咒語之所以被列為最黑暗的咒語之一，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索命咒直接攻擊靈魂，而且在打中之前會一直向前。直接穿過護盾，直接穿過牆壁。在門羅法案之前，正氣師在和食死人戰鬥的時候不許使用索命咒，是有原因的。」
「啊，」哈利說道，「這個理由確實非常充分，禁止──」
「我還沒說完呢，孩子。第二個原因是索命咒不只需要一點強大的法力。你必須是存心的。你必須想讓一個人死，而且不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殺死格賴斯救不回布雷爾．羅奇，救不回內森．雷富斯，也救不回大衛．卡皮托。這不是為了正義，也不是為了防止他再次犯罪。我想讓他死。你現在明白了嗎，小夥子？你不用是黑巫師也能使用這個法術──但你也不能是阿不思．鄧不利多。如果你用這個魔咒殺人被捕的話，沒有任何可能的辯護。」
「我……明白了，」大難不死的男孩喃喃道。你無法因為殺死一個人的工具價值（註20.）──以便在將來得到某些正面的後果──而施展。你無法因為相信這是必要的邪惡而施展，你必須真正因為想讓他們死而讓他們死，把殺戮作為你的效用函數的最終目標。「一個優先選擇死而不是生的魔法意願，在純粹的生命力位面進行攻擊……聽起來確實是很難擋住的法術。」
註20.工具價值：又稱外在價值，不是指事物的價值本身，而是指作為實現其他目標的手段時體現的價值。
「不是難，」穆敵搶白道，「是不可能。」
哈利嚴肅地點點頭。「但是大衛．門羅──或者無論是誰──在全家被食死人殺死之前，就對幾個食死人施展過索命咒。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在那時就已經痛恨他們了？比方說，那個武術道場的故事或許是真的？」
穆敵微微搖了搖頭。「孩子，關於索命咒的一個黑暗真相是，你一旦施展過第一次，下次就用不著那麼多仇恨了。」
「它會破壞你的心靈？」
穆敵再次搖了搖頭。「不。破壞心靈的是殺戮本身。殺戮會撕裂靈魂──即使用切割咒也會導致一樣的結果。並不是索命咒令你的靈魂破裂，而是只有破裂的靈魂才能施展索命咒。」如果那張佈滿疤痕的臉上出現了悲傷的表情，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這說明不了門羅是怎樣的人。鄧不利多這樣的人一輩子也不可能施展索命咒，因為他們無論如何都不破裂──他們很罕見，非常罕見。一點點裂痕就夠了。」
哈利感到心頭一陣奇怪的沉重。他想知道莉莉．波特在臨死之前試圖對佛地魔施展索命咒究竟意味著什麼。但是當然這是情有可原的，一個母親當然應該痛恨來殺她的孩子，並且嘲笑她無能為力的黑巫師。在那種情況下，如果你身為父母卻無法施展阿瓦達索命，那才不正常。而且任何其它魔咒都不可能穿過黑魔王的護盾；如果這是救你孩子的唯一辦法，你必須至少努力痛恨黑魔王到為殺他而殺他的程度。
一點點裂痕就夠了……
「好了，」麥教授說道，「你想讓我們做什麼？」
穆敵的笑容扭曲了一下。「把防禦術教授開除掉，看看你們的問題是不是全都神奇地消失了。我跟你賭一個金加隆會是這樣。」
麥教授的表情很痛苦。「阿拉特──可是──那你能不能來教這門課，如果──」
「哈！」穆敵說道，「如果哪天我答應了這個要求的話，檢查一下是不是變身水，因為那不是我。」
「我會通過實驗測試，」哈利說道。然後，當大家都看著他的時候，「我會問奎若教授一個真正的大衛．門羅知道答案的問題──比如一九四五年還有哪些史萊哲林學生之類的──然後盡量讓我的意圖不要太明顯。這不是決定性的證據，他有可能研究過這個角色，但仍然是證據。不過，穆敵先生，即使奎若教授不是最初的門羅，除掉他恐怕也不是沒有代價的。他救過兩次我的命──」
「什麼？」穆敵追問道，「什麼時候？怎麼救的？」
「有一次，他打倒了一群正在把我召向地面的女巫，還有一次，他發現攝魂怪在通過我的魔杖吸取力量。而且如果奎若教授沒有設計謀害跩哥．馬份，他就救了跩哥．馬份的命，如果不是他的話，事情會嚴重得多。如果防禦術教授並非所有這一切的主謀──那他就不是我們能夠隨意捨棄的人。」
麥教授堅定地點點頭。
假說：賽弗勒斯．石內卜
（一九九二年四月八日，晚上九點零三分）
現在哈利和麥教授站在了緩緩旋轉的樓梯上，只是旋轉，還沒有開始下降；或者至少是，一個哈利站在了樓梯上──另外三個他還留在校長辦公室裡。
「我可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當哈利認為他們已經離校長辦公室足夠遠，不再有被竊聽的危險時問道，「特別是，不能讓校長知道。」
「好吧，」麥教授答道，幾乎沒有嘆氣，「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不能做任何違反我職責的──」
「是的，」哈利說道，「這正是我需要問你的問題。在巫審加碼面前，當魯休思．馬份說妙麗不是波特家族的一員，他不接受賠款的時候，你叫妙麗發下了那個誓言。我想知道，如果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的話，你的第一職責是幫助霍格華茲的學生妙麗．格蘭傑，還是鳳凰社的首領，阿不思．鄧不利多。」
麥教授看上去就像幾分鐘之前有人用鑄鐵鍋打了她的臉，如今被告知那人還要再來一次，而她不可以畏縮。
哈利自己也畏縮了一下。在將來的某個時候，他需要學會如何不用最傷人的方式來描述一件事。
牆壁在他們周圍旋轉，在他們身後旋轉，而不知為什麼，他們在下降。
「哦，波特先生，」麥教授低低地吐了口氣，說道，「我……希望你不要問我這樣的問題……哦，哈利，我當時沒有思考，根本沒有。我只是看到了一個幫助格蘭傑小姐的機會，然後……我畢竟被分到了葛來分多。」
「現在你有思考的機會了，」哈利說道。這麼說的感覺完全不對，但他無論如何都必須說出來，因為──「我不是在要求你對我忠誠。但是如果你確實知道──如果你能肯定──當你必須再次在無辜的霍格華茲學生和鳳凰社之間做出選擇時，你會怎麼做……」
但是麥教授搖了搖頭。「我不確定，」變形術教授悄聲說道，「即使在那時，我也不知道那是否是正確的選擇。對不起。我無法決定這麼可怕的事情！」
「但是如果這件事再次發生的話，你總得有所行動，」哈利說道，「猶豫不決也是一個選擇。你不能想像一下需要立刻決定的情況嗎？」
「不能。」麥教授答道，聽上去堅定些了；哈利意識到自己不小心為她提供了一個出口。教授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哈利的擔憂，「這樣的選擇太可怕了，波特先生──我想若非絕對必要，我寧可不去選擇。」
哈利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想，他沒有權利預期麥教授說出其他的話。在這樣的道德兩難困境中，無論怎樣選擇都會失去一些東西，無論怎樣選擇都會令人感覺不好，所以如果拒絕選擇的話，就可以暫時逃避一些精神上的痛苦。代價是你無法提前計畫任何事，造成無所作為，直到為時已晚的嚴重傾向……但你不能要求一個女巫明白這一切。「好吧。」哈利說道。
然而一點也不好，真的不好。鄧不利多也許會希望移除那筆債務，奎若教授也會希望哈利從那筆債務中脫身。而且如果防禦術教授確實是大衛．門羅，或者可以令人信服地扮演大衛．門羅，那麼佛地魔就沒有在事實上根絕門羅家族。在這種情況下，有人也許就能讓巫審加碼通過一項決議，取消波特家族的貴族地位，因為那是通過為最古老的門羅家族復仇得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妙麗為貴族家族效忠的誓言也許就是無效的。
也許不會。哈利對於魔法界的法律細節毫無瞭解，特別是如果妙麗被送進阿茲卡班的話，波特家族能不能把錢拿回來。從法律上來說，失去一件東西不一定意味著你能把付出的款項取回。哈利不確定，他也不敢去問魔法律師……
……在面對這種問題的威脅時，如果能至少信任一個大人站在妙麗一邊，而不是鄧不利多那一邊就好了。
他們所在的樓梯停止了旋轉，他們到了巨大的石像鬼背後；石像鬼轟隆隆地讓開了，大廳展現在眼前。
哈利走了出去──
一隻手握住了哈利的肩膀。
「波特先生，」麥教授低聲問道，「你為什麼要我觀察石內卜教授？」
哈利再次轉過身來。
「你要我觀察他，看他有沒有什麼變化，」麥教授用急迫的語氣繼續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說，波特先生？」
在此刻，哈利花了一點時間才回想起他當時為什麼那麼說。哈利和奈威從幾個惡霸手裡救出了萊薩斯．雷斯壯，接著哈利在走廊裡遭遇了賽弗勒斯，然後，至少照魔藥學教授本人的話來說，他「差點就死了」──
「我得知了一些令我擔憂的事，」哈利在片刻之後說道，「我向令我得知這些事的人發過誓，不告訴任何人。」賽弗勒斯曾要求哈利發誓不向任何人提及他們的談話，而哈利仍然受到這個誓言的束縛。
「波特先生──」麥教授開始說道，然後吐了一口氣，聲音裡的嚴厲一閃而逝，像出現時那樣迅速消失了，「算了。如果你不能說，就不要說吧。」
「你為什麼這麼問？」哈利問道。
麥教授似乎猶豫了一下──
「好吧，我說具體一點，」哈利說道。自從奎若教授幾次這麼對付他之後，哈利也開始掌握了竅門。「你已經在石內卜教授身上看到了什麼變化，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我？」
「哈利──」變形術教授說道，然後閉上了嘴。
「我顯然知道某些你不知道的事，」哈利鼓勵道，「你看，這就是為什麼在遇到可怕的道德兩難境地的時候，我們不能總是逃避做出決定。」
麥教授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捏了幾次鼻樑。「好吧，」她說道，「這是一件微妙的事……但是令人擔憂。該怎麼說呢……波特先生，你有沒有讀過很多小孩子不該讀的書？」
「我全都讀過。」
「你當然讀過。好吧……我自己是不太理解，但是自從賽弗勒斯來這個學校教書，穿著他那件可怕的髒斗篷走來走去，就一直有一種女孩渴望地盯著他看──」
「你怎麼說得好像那是壞事一樣？」哈利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確實從那些書裡學到了一件事的話，那就是你不該去質疑別人的喜好。」
麥教授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哈利一眼。
「我是說，」哈利再次說道，「根據我讀過的書，等我再大一點的時候，有大概10%的機率，我也會發現石內卜教授很有魅力，而重要的是我必須接受自──」
「無論如何，波特先生，賽弗勒斯對這些年輕女孩的目光一直視而不見。但是現在──」麥教授似乎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舉起雙手解釋道，「請不要誤會，石內卜教授肯定沒有去占任何年輕女巫的便宜！絕對沒有！他甚至從沒有對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笑過，反正我沒聽說。他叫那些年輕女孩別再盯著他看了。如果她們不顧警告繼續盯著他的話，他就會移開目光。這是我親眼看見的。」
「呃……」哈利說道，「抱歉，我讀過那些書並不代表我能理解。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他注意到了，」麥教授低聲說道，「這是件微妙的事，但是我看到了，確定了。這意味著……我非常擔心……把賽弗勒斯和阿不思的使命連結在一起的紐帶……可能已經變弱，甚至斷掉了。」
2 + 2 = ……
「石內卜和鄧不利多？」這時哈利聽見了剛剛從他嘴裡說出的話，連忙補了一句，「倒不是說這有什麼不對──」
「不是！」麥教授說道，「哦，我的天──我沒法向你解釋，波特先生！」
另一隻鞋子終於掉下來了。
他還愛著我媽媽？
這聽起來不知道是淒美還是可悲，而在大約五秒鐘以後，第三隻鞋子也掉了下來。
當然了，那是在我給他那些熱心的戀愛建議之前。
「我明白了，」過了一會兒之後，哈利小心地說道。有的感受是「哎呀」無法完全表達的。「你說的對，這可不是好兆頭。」
麥教授用雙手捂住了臉。「無論你現在正想什麼，」她用悶悶的聲音說道，「我都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那也是錯的，而且我永遠不想知道。」
「所以……」哈利問道，「如果，就像你說的那樣，把石內卜教授和校長連結在一起的紐帶已經斷了……那他會做什麼呢？」
長長的沉默。
※
他會做什麼呢？
米奈娃垂下手，低頭看著大難不死的男孩仰起的臉龐。一個簡單的問題本不應令她如此不安。她認識賽弗勒斯很多年了；以某種奇異的方式，他們被倆人同時聽見的預言連結在了一起。不過，從米奈娃所知的預言規則看起來，她懷疑自己只是碰巧聽見了。是賽弗勒斯的行為令那個預言變成了現實。這個選擇帶來的內疚和心碎折磨了魔藥學教授很多年。她想像不出如果沒有這些，賽弗勒斯會變成什麼樣子。當她試圖想像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她的思緒如同一張空白的羊皮紙。
賽弗勒斯當然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憤世嫉俗而又極度愚蠢，想通過把預言帶給佛地魔來換取食死人資格的那個年輕人了。她認識了他很多年，賽弗勒斯當然已經不再是那樣的人了……
她真的瞭解他嗎？
有人見過真正的賽弗勒斯．石內卜嗎？
※
「我不知道，」麥教授最終說道，「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我根本無法想像。關於這一點你知道什麼嗎，波特先生？」
「呃……」哈利說道，「我想我可以說，我自己的證據和你的證據指向的是同一個方向。我是說，這增加了石內卜教授已經不愛我媽媽的機率。」
麥教授閉上了眼睛。「我放棄。」
「不過，我不知道除此之外他做過什麼錯事，」哈利加了一句，「這麼說，校長允許你問我這件事了？」
麥教授避開他的眼光，看向了牆壁。「請不要這樣，哈利。」
「好吧。」哈利說道，轉了一個彎，快步走進一條走廊，身後是麥教授落在後面的腳步，和石像鬼回歸原位發出的轟鳴聲。
※
在兩天後的早晨，下一堂魔藥課的時候，哈利的防寒藥水沸騰著從大釜裡溢了出來，泛著綠色的泡沫，散發出有點噁心的味道。石內卜教授要哈利在課後留下來，表情與其說在作嘔，不如說是認命。哈利對這件事有點疑心，而在下課之後──妙麗像最近幾天一樣，第一個逃出了門口──門立刻在離開的學生身後關閉，鎖上了。
「抱歉糟蹋了你的魔藥，波特先生。」賽弗勒斯．石內卜靜靜地說道。他臉上有一種奇怪的悲傷表情，哈利只見過一次，那是在一個走廊裡，一段時間以前。「這不會影響你的成績。請坐。」
哈利重新在桌前坐下，擦了一會兒木頭桌面上的綠色污漬打發時間，與此同時，魔藥學教授施展了幾個保密咒語。
在完成之後，魔藥學教授再次說話了。「我……不知道應該如何提起這個話題，波特先生，所以我就直說吧……在攝魂怪面前，你恢復了你父母死去那晚的記憶？」
哈利默默地點點頭。
「如果……我知道這是很不愉快的回憶，但是……如果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哈利問道。他的聲音很認真，絕對不是在取笑面前這個人懇求的神情，哈利從來沒想到會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我認為這對你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教授──」
魔藥學教授的聲音幾乎在低語。「十年來，我每天晚上都在想像這個場景。」
你知道嗎，哈利內心的史萊哲林說道，幫他了卻這個心結恐怕不是什麼好主意，他基於愧疚的忠誠本來就已經動搖了──
閉嘴。駁回。
哈利事實上不可能狠心拒絕這樣的要求。他只是採用了他的史萊哲林一面的一個建議，如此而已。
「你能不能詳細地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那個預言的？」哈利說道，「很抱歉拿這個來交易，我之後一定會告訴你，只是，這可能很重要──」
「沒什麼可說的。我去接受副校長女士的面試，應徵魔藥學教授的職位，而我前面的申請人──西碧．崔老妮──正在應徵占卜課的位置，所以我就在豬頭酒吧的房間外等著。崔老妮剛說完她的預言，我就跑掉了，放棄了去霍格華茲教書的機會，投奔了黑魔王。」魔藥學教授的面孔繃緊了，「我在把這個謎語出賣給別人之前，甚至沒有停下來想一想它為什麼會落到我的手上。」
「面試？」哈利說道，「你和崔老妮教授同時申請職位，而麥教授是面試官？這感覺……實在太湊巧了……」
「先知是時間的棋子，波特先生。巧合對他們不適用，他們是淩駕於巧合之上的。我註定聽到這個預言，受到它的愚弄。米奈娃也在場，但是沒有造成結果上的差別。不是你猜想的記憶法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想，但是不是記憶法術，不可能是記憶法術。先知的聲音有一種特質，連攝神取念都無法展現它的奧秘，怎麼可能注入到假記憶裡？你以為黑魔王會相信我說的話嗎？黑魔王奪取了我的大腦，看到了這個秘密，儘管他抓不住它的奧秘，他知道這個預言是真實的。黑魔王當時原本可以殺了我，他已經拿走了他想要的東西──我去找他，確實是個傻瓜──但他不知道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讓我加入了食死人，不過是按他的條件，而不是按我的條件。我就是這樣令它發生，令所有這一切發生的，從頭到尾，全是我自作自受。」賽弗勒斯的聲音嘶啞了，臉上全是毫無掩飾的痛苦。「現在請你告訴我，莉莉是怎麼死的？」
哈利嚥了兩次口水，開始回憶。
「詹姆．波特叫莉莉帶著我逃走，說他會拖住『那個人』。」
「『那個人』說──」哈利停了下來，感到全身都的皮膚都在發冷，肌肉僵硬，彷彿癲癇的前兆。回憶清晰地湧了回來，帶著寒冷和黑暗。「他用了……索命咒……然後他不知怎麼上樓來了，我想他一定是飛上來的，我不記得聽見了樓梯上的腳步聲，或者類似的聲音……然後我母親說了『不，別殺哈利，請不要殺哈利！』之類的話。而黑魔王──他的聲音非常尖，像是茶壺的哨聲，只不過不是滾沸而是冰冷──黑魔王說──」
站開，女人！我來不是為了你，只是為了這個男孩。
那些字句在哈利的記憶裡無比清晰。
「──他叫我母親讓開，說他去那裡只是為了殺我，我母親哀求他發發慈悲，而黑魔王說──」
我給了你這個罕見的逃走的機會。
「──說他很仁慈，給了她一個逃走的機會，但他不會費神和她戰鬥，而且即使她死了，也救不了我──」哈利的聲音在發抖，「──所以她應該站開，不要擋他的路。然後我母親哀求黑魔王殺了她，饒過我──而黑魔王──黑魔王對她說──他的聲音變低了，彷彿卸下了一層偽裝──」
很好，我接受這個交易。
「──他說他接受她的提議，她應該放下魔杖，讓他殺死她。然後黑魔王等著，只是等著。我，我不知道莉莉．波特在想什麼，她的話根本不合情理，黑魔王決不會殺了她就離開，他去那裡就是為了殺我。莉莉．波特什麼也沒說，然後黑魔王開始嘲笑她，非常可怕的嘲笑，然後──然後她終於嘗試了除了拋棄我和放棄一切去死之外的最後一件事。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可能成功，有沒有可能施展出那個魔咒，但是如果你仔細想想的話，她總得試一試。我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阿瓦達索──』但是黑魔王在她說出『阿瓦』的時候就開始說同樣的咒語，不到半秒就說完了，然後是一個綠色的閃光，然後──然後──然後──」
「夠了。」
慢慢地，像身體浮上了水面，哈利從那個地方回到了現實。
「夠了，」魔藥學教授嘶啞地說道。「她死的……那麼，莉莉死的時候沒有痛苦？黑魔王……在她死去之前，沒有對她做什麼？」
她死去的時候認為自己失敗了，黑魔王接下來會殺死她的孩子。這就是痛苦。
「他──黑魔王沒有折磨她──」哈利說道，「如果你是問這個的話。」
在哈利身後，門鎖打開，門開了。
哈利離開了。
那是一九九二年，四月十日，星期五。
翻譯：王婆的一千零一夜
備註：這裡使用的譯文，主要是經過翻譯組更動與修正的簡體電子書版本。我除了將文章轉換成繁體外，也將部分敘述與人名修正為更貼近繁體中文讀者習慣的詞彙。由於更動處甚為繁多，這裡就不一一註明了。因為繁體的轉換與修正工作是由我獨自進行，可能會有疏漏，如果各位發現，請於下方留言告知，我會盡快修正。謝謝！
雜談：
EY，不是我想講，但你真的該平均分配一下各章節的長度……那怕為了你的讀者、翻譯者或轉載者著想也好。
這章的一片嚴肅和大量的情報訊息中，還是有不少輕鬆幽默的元素。理性之道的幽默水準是我沒見過的，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巡者的安東敘事的口吻已經算是少有的優秀幽默，而且我會在作品中有意無意地模仿那種口吻，但理性之道在這方面卻讓我看見了更寬廣的風景……（想想還真奇怪，我是被各式各樣的雜學和科學式吐槽拐進來的，結果在重讀之後學到的是幽默）
「嗯，坦率地說，正是這樣，」哈利答道，「愛是真實存在的，教授，是具有可觀測效果的現象。大腦是真實存在的，感情是真實存在的，愛是真實世界的一部分，像蘋果和樹木一樣真實。如果你在不考慮父母之愛的情況下進行實驗預測，就很難解釋我自己的父母在那次科學專案事故之後為什麼沒有把我扔到到孤兒院去。」
哈利到底你他媽做了什麼，嚴重到會讓某些父母考慮把你丟進孤兒院 www
「石內卜的奇妙魅力」沒有「校長燒雞」自我消費的次數那麼多，但我覺得這個梗很有喜感，尤其是哈利拿來自嘲的時候 w
創作內容
【轉載】哈利波特與理性之道：第八十六章 多種理論測試（下）
【御社神作祟】－趣聞佚事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