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天日的大學實驗室裡,焦躁的空氣幾乎要凝結。
空蕩蕩的實驗室裡只剩下三人,此時已是深夜,我們卻仍在實驗室一隅的通風櫃,緊繃著神經和有機化學實驗奮鬥著。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啊!」看著快要被我們加熱到沸騰的溶液,助教不耐煩地搖頭嘆氣,一頭可愛的馬尾也隨之搖動。護目鏡底下,平時炯炯有神的雙眼此時顯得疲憊不堪,還參雜著一點鄙視和惱怒。
儘管如此,她還是很有責任感地接過加熱器上的燒杯,小心翼翼地用磁棒將攪拌棒取出,然後將溶液倒入一旁的過濾瓶裡。
「啊……這部分我們自己來就好……」見助教比我們還要積極,我愧疚地擠出聲音。
我話還沒說完,助教的殺人視線已經惡狠狠地瞪過來,不耐地說:「算了吧,下次沒做完預報就別做實驗了。」
助教始終板著臉,和幾個小時前親切可愛的樣子判若兩人。不過這是我們的錯,若不是因為我們這組的失誤,原本四個多小時的實驗課早已結束,她也不用耐著性子幫我們善後,還幫我們把做錯的地方重做。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們這組的溶液是黑色的啊。」助教皺著眉頭。被她這麼一說,我也不禁感到好奇,明明是做同樣的實驗,其他組別的溶液不是白色就是透明無色的,而我們的卻是呈現一片藍黑,實在非常詭異。
「欸嘿!」我那個染有毒癮的肥宅組員在一旁不斷地抖動,身上的肥肉此起彼落。大概是戒斷癥又復發了吧,半小時前他就一直在狂笑,而且他自己也控制不了,想停也停不下來。但為了不影響實驗的進行,他只好切成震動模式,用身上的油脂來表達心中的笑意。
「喂,我看你今天上課前不是帶一大包嗎?又不夠用了喔?」我在他耳邊小聲地問,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怎料我碰到他肩膀的瞬間,身體差點也跟著開始震動了起來。
「欸嘿!」肥宅點頭、又搖了搖頭,應該是想表達「我有帶,但是沒有吸」,或是「有吸了,但是不夠用。」吧。
「你們兩個,夠了喔。」助教沒好氣地說,繼續專注在我們的實驗上。
將過濾瓶上插上真空幫補後,抽氣的嘈雜聲頓時響傳遍了實驗室。這是實驗的最後一個步驟了,接下來只要等固體的水氣被抽乾,再把濾紙上的濾渣刮下來就大功告成了。
如釋重負的助教終於鬆了一口氣,便索性脫下了手套和護目鏡。我們也收起紙筆, 一邊感謝助教,一邊提前收拾書包。
突然,助教又穿起了手套,她的目光停留在實驗器材的方向,神色驚恐。
她對著我們說:「我問你們……你們剛才是不是加了什麼?」
隨著她的視線看去,我馬上就理解助教在說什麼了,因為有個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
七彩的煙氣,圍繞著仍在抽氣的濾瓶。迷幻的煙霧裡,依稀可見幾道火光,微弱、卻又如此耀眼,有些閃爍不定,有些則大放光明。搖曳的光綻放純淨的生命力,無時不刻都在變換著鮮艷的色彩。
「那是什麼,彩虹糖?」助教自以為幽默地說著。
「是、是桑都star!」肥宅組員大喊,喪失的語言能力突然完全恢復了。「你還記得我今天上課帶來的綠色葉子嗎?是大麻,我加了大麻,沒想到會有這種效果!」
「大麻?」
「桑都star又是什麼?」
「正確來說是sand star,砂之星,又稱作藪貓藥!紅心A是最後的底牌,是人類在下一個2000年能夠見證黎明的唯一關鍵!」我覺得肥宅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我和助教都大感不解,而七彩的微風已經撲面而來,轉眼間已經彌漫了整間實驗室。
一股奇腋的香氣猝不及防地竄入鼻腔,那味道很熟悉,有初春野草的滋味,又帶有土壤的氣息。我感到疑惑。
彷彿被一股力量所牽引,我不自覺地慢慢靠近,渴望一探究竟。
傾刻間,無論是肥宅撼天震地的哭喊,還是助教無助的求救聲,我再也聽不到了。因為遙遠意識的呼喚已經近在耳邊,來自熱帶莽原的野性之聲正「蘇溝以、蘇溝以」地叫著,點燃了我內心底層的悸動,沸騰的熱血正驅動著我的身體,在彩色的霧裡尋找那一閃即逝耳語。
我撥開迷霧,光芒的中央是一塊又一塊切齊的正四方體,銀亮的本體抗拒並反射任何光線,彷彿是世外之物。
「這就是,桑都star……」終於,我找到答案了。
原來那股奇腋香氣不是野草的味道,亦非土壤的氣息……
而是熱帶莽原的藪貓腋香!
解開疑惑的瞬間,彷彿在回應我一般,純度極高的砂之星爆裂,在無限延伸的黑色世界裡突然撕裂出了一個光之隧道。
我懂了,我看到了。下一個兩千年,紅心A,加帕里公園。
「葛格,母湯喔!」此時,妹妹卻突然出現,張開雙臂擋在我的身旁。她頭上戴著很長的耳朵頭飾,額頭上還寫了個M字。
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我不再迷茫,就算眼前是嬌弱可愛的蘿莉妹妹也一樣。
「醒。妹妹不存在的。」我掐了一下自己的腋下,提醒自己。
「哥哥不要!」妹妹再度哭喊。
「不要就是要。」我微笑,踏入七彩光芒的隧道,任高濃度的砂之星滲入我的每個毛細孔。
一陣酥麻的快感自四面八方襲來,猶如海嘯一般襲向我的腦袋,瞬間沖昏了我的意識。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在加帕里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