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牠對疼痛的反應卻只有憤怒一般,豪不見退縮的怯懦。連發(fā)的飛箭沒能成功命中要害,眼只見發(fā)狂的雄紅鹿距離跟前不足數公尺。
現下的她只剩下固定腰後的一把匕首。
劍術還稱不上精熟,但廣通、甚至是學習他種武藝之利弊,好反過來瞭解劍藝不足處的想法,讓阿爾托莉雅此行只帶上弓與槍,慣用的劍還留在野營地裡。
絕不能讓勝利溜走!但要怎麼樣才能只用一把匕首阻止成年的雄鹿?
短暫的猶豫讓她錯失躲避的機會,雄鹿低頭刺出連狼群也懼怕的鹿角,上天賦予草食性生物善於逃跑的速度,與八岔酷似捕獸夾外型的沉重大角,再加上對襲擊者報仇的狠勁,其中的破壞力絲毫不亞於斧背類鈍器的打擊。
若正面承受衝擊,別說皮肉受傷,內臟受損甚至背脊寸斷死亡,都只是眨眼之事。
至少避免撞上鹿角。如果運氣好,躍上鹿的後背就還有立刻反擊的機會。
但她起跳的時機點太遲了,躍起的高度只夠踩上雄鹿的鼻尖。
阿爾托莉雅被夾在雙角之間,一握住熱血磅礡流竄的鹿角撐起身子,一手好勝的緊攀鹿頭。為避免雄鹿誤踩披風將她捲入四蹄下,阿爾托莉雅果斷割開頸子上的綁繩,打直膝腳底紅鹿寬闊的胸口避免直接碰撞鹿角。
被踩斷的箭尾勾著鞋底向下拉扯,椎心之痛又更惹得雄鹿乖戾暴躁。鹿頭的低垂和奮力的甩動,她與滿部礫石的苔衣地面僅僅數吋之遙,險象環(huán)生的畫面怵目驚心。
視線被阻擋的紅鹿依舊是邁著四肢持續(xù)狂奔,欲宰殺獵人的蠻幹之勁早就蒙蔽牠的雙眼。即便阿爾托莉雅抽刀深刺入紅鹿下頷,匕首延肌肉紋理切割放血,這受詛咒的紅鹿依舊不屈不撓的往懸崖邊緣衝刺。
一人一獸,隨著衝力一同被拋出懸崖外。
三隻獵犬也盡忠的緊追獵物,不懼高處的飛下。
「阿爾托莉雅!」
鹿頭朝下的躍入海中,重力與速度的作用下,即使是水面也硬如巖石,二十公尺左右的高度雖不會立即致死,但若落水姿勢錯誤仍是可能嚴重受傷。
她蹬開紅鹿胸口讓雙腳先入水增加緩衝,卻隨即被掙扎的鹿壓入水裡。
眼下已無無暇顧及獵物,雖是不甘心,但她還是鬆手放開鹿角並放棄匕首,瞪大著眼游離暴亂翻滾的野獸,憋氣抬頭看向水面。
海水中富含礦物質和有機物質,反而會增加它的透明性。從懸崖上看見的是碧波萬傾,但從水下往上看,一道道光線穿透水簾波動,讓人幾乎錯認這不是光亮的水,而是液態(tài)的光。
冷光粼粼,水溫的寒冷滲透束裝,刺骨的使人尖叫。但她選擇默視恐懼和刺痛,奮力踢著雙腳從新浮上水面。
「喂!你在哪裡!」
她才破出海面,就立刻聽到陌生男子的呼喊,抓著這一線獲救的機會,阿爾托莉雅也立刻壓著就又衝上喉嚨的咳嗽,大聲回應。
「凱哥,我沒事!」
「我找東西拉妳上來!」
海水模糊從懸崖上探出頭青年的樣貌,她奮力地眨著眼不讓麻木隨冰冷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保持站立的泳姿。卻是突如的疼痛在一瞬間又把她拉回水中。
冷熱的瞬間交替讓阿爾托莉雅一腳抽筋,方才落水減輕身體負擔緩衝所受的傷,現在也同抽筋的份一起發(fā)疼。
她盲目的伸手亂抓,即使是一片浮木也好。
慌亂增加會耗氧量,讓原就已氣喘吁吁的阿爾托莉雅眼前一黑,但她很快就摸到了一張粗糙的皮毛。
她揪著大狗的毛皮再次浮出水面,趴在靜默等待的獵犬背上,發(fā)著抖呼吸相較水溫暖和的空氣平順呼吸。濕漉的金髮貼在臉龐淌下水流,受海風吹拂更是凍人刺骨。
還好不是方才被壓入水中時發(fā)作,不然現在的她可能早就沈入海中。
「布蘭,謝謝你。」
布蘭像隻經嚴謹訓練的救難犬,穩(wěn)定無波的在翻浪中劃水,安撫著少女般以溫熱的舌頭舔了舔她的臉頰。難能可貴的溫暖讓她再度平靜下來。
幾乎要把頸子縮進雙肩裡的緊繃身子,她四周張望其餘兩隻獵犬和紅鹿的下落。海濤擾亂平衡,沒讓她錯過點點黑影掠過她的視線餘光。只能說是不可思議,鮮血都將四周海域染紅的雄鹿卻依舊往不列顛的方向游去,賽克朗和艾多也像是著了魔似的追隨在後。
直覺告訴她那頭雄鹿的危險性,擔憂之心讓阿爾托莉雅無法忽視那頭滿目瘡痍的紅鹿。
「布蘭,你遊的動嗎?」
作為回應般,獵犬重重的吐了聲鼻息。
「好孩子。」撫摸著由潮濕塌扁打結的皮毛,她再次看往不列顛方向。
「在選定之前,我絕不會倒下。」
?
冬日,早晨的陽光還未那麼快升起。
雖然是向陽面的房子,但現下也只投入了些許微弱的光線柱,點點飛塵清晰地浮現,就像是小型的雅各天梯。
為恢復魔力在工房中靜養(yǎng)的幾天,讓阿爾托莉雅已經完全的適應時差,現在可以依照日本時間正常作息。她不發(fā)出聲的伸懶腰,揉揉眼看窗簾下露出的薄光,凝結窗框的冰晶折射光線,在白光中參雜點點七彩。
「早安。」
她經過梳洗並換上白襯衫和藍長裙的外出服後,才精神抖擻地走進廚房。
「早安,吾主。」
「早安呀。」
廚房中比阿爾托莉雅原本所想的,多了名不速之客。
梅林坐在餐桌前啜飲紅茶,抬起空手跟自己的協(xié)助對象打了招呼,比較圍著圍裙轉身表以敬意的槍兵,那種自氣質擴散的隨興散發(fā)毛絨的慵懶。
「梅林?」
「妳起的真早,其實可以再多睡一會,魔術師都是晚上才會行動嘛。」
夾在梅林和槍兵中間的餐桌上斜放置棋盒,翠綠沿大理石質感的球狀圓棋在沉積的紋理上渲染,濃淡的光亮同棋盤表面閃閃發(fā)光。看似這盤孔明棋已經結束,棋盤棋子只剩下三顆,但梅林還是揀起一枚棋子跳往中央後,收起一顆棋子,這下局面就只剩兩枚圓子隔著井字型的個空格遙望。
「該你了。」
他用著他獨特,自然而然的嘲弄口吻說道,槍兵的反應則是一個不以為然的動作。
「先讓阿爾托莉雅大人用餐吧,不該讓昨日的勞動,堆積疲累於吾主。」
以自然卻不失尊敬的語氣,槍兵脫口所說簡直像方備好了聖事的嚴謹。
「一切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