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一把肉乾,放入嘴裡大嚼,脖子上的骨骸項鍊隨著這股動作發出嘎嘎聲。
流寇的首領安可,好整以暇地坐在軟墊上欣賞這場鬧劇。
其中一隻白猴子魔物抓著手下的鼻子大玩馴馬,讓安可看得發笑。
「這村子果然是邪魔歪道呀,看看這些東西,混雜在一塊不上不下,小蘋果你說呢?」
安可輕撫懷中小男孩的頭髮,並且順手抓了葡萄塞入那小嘴中。
「爸爸您……說的沒錯。」小男孩顫聲附和著。
男孩學習能力很快,看到旁邊成堆一動也不動的玩伴,馬上懂得要配合這流寇說話。
「嘻嘻,乖兒子,吃喝飽足看看戲開不開心啊?爸爸啊,很辛苦的喔。用這雙手打下來的事業,到現在也沒人敢小瞧。」安可嘿嘿一笑,提起一旁鬼頭刀。
「戲子該下臺的時候,絕不能再多賞起個錢。錢多了,腦子混沌,再也搞不清楚誰是老子啦!」
安可吸氣,朝天大吼。
這一吼竟然壓過所有人的喧鬧之聲,連那篝火也好似受到這股暴戾之氣影響,不斷跳動,忽明忽滅。
他提刀在一旁的銅罐上敲打,三聲快兩聲慢。
流寇聽得明白,立刻照著訓練行動,左展十人、右抄五人,前後包夾。
村民看不懂其中變化,只能互相靠攏警戒。
這些流寇就這麼亂走一通,竟將所有村民前後團團圍住。
一個都跑不了。
混亂發生以後。大部分的村民都決意死守家園,少部分的無恥之徒則是逃之夭夭。
雙方的差距雖然因為魔物加入稍微平衡些,但是只要流寇聽從安可指揮,村民立敗。
仗打久了,安可自然知曉一些粗淺兵法。
只不過剛吃飽不太想移動身子,就任由村民與胡鬧。
如同身經百戰的戰士笑嘻嘻地看著小娃兒誇口能赤拳傷人,用嘉許的語氣鼓勵、戲謔的眼神觀戰,從中汲取一些樂子。
魔物眼見人類開始組織化行動,也只能收手與村民靠攏,避免被孤立狙殺。
人面鳥停在其中一位村民身上說:「人蛇先生說的沒錯,人類果然難纏。」
「不知道小七救著了沒……」熊怪自身上被開了口子無法充氣以後,已經成為稱職的吉祥物,頂多出聲助陣。
「棉──人類不會想殺害棉花吧棉。」棉怪縮瑟在白猿身上,像極一套棉襖。
「咯咯,人類最喜歡把棉花撕成小碎塊,接著絞絲成股,痛得很啊,事情還沒完呢,股呢還能絞成線,線還能絞成布,最後絞成衣服,痛死你。」白猿說道。
「我不要呀棉,小七會來救我棉──」
白猿說得輕鬆,眼角餘光則是不停地尋找脫困的空隙。「這下子可不有趣了,不有趣的事情我可不想幹。」
四周都是流寇,接受指揮的流寇不再是之前被股鼠咬得哇哇大叫,被白猿抓下體跳來跳去的烏合之眾。
由雜兵化身為戰士需要多久?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就能將這其中所需的時間大幅度縮短。
安可,就是這麼樣一個存在,指揮者。
夜風帶著柴火燃燒聲呼嘯而過,數百人齊聚,卻只有些呼吸聲此起彼伏。
大家都在等。
流寇在等安可下令。
村民在奇蹟發生或惡夢清醒。
啪!啪!啪!
安可撫掌而笑,緩步走來,流寇立刻左右閃避,分出道路。
「好啊,好啊!這麼有趣的村子我可是第一次見著,小蘋果你說對不對。」
被安可喚作小蘋果的男孩點點頭,他早已看到在人群中的母親。男孩只能咬緊牙關,壓抑自己想奔回母親身旁的衝動。
「我有五百名手下、一百匹馬、三座山寨,更別提金山銀山,還有很多飯,吃不盡用不完,我大可躺在我那珍貴虎皮上面,每天悠閒過日子。有誰可知我何以還要出來做生意?」
現場悄然無聲,無人敢答。
安可滿意地環視周遭心想:「皇上坐擁天下,不過是安在那華麗龍椅上的雕塑,我安可悠然在天地之間,何處為王,何處不為王?」
天下也不過就是二字,看得舒心,卻沒法子如我安可般隨心所欲。
「是為了……」安可還想再說,可是旁邊一句話從中打斷。「不就是腦子出問題,如此濫殺,就連魔物也不會如此作為。」
安可閉上嘴巴,掃視現場。「到底是誰有這膽量??
「狗兒是為了警告對方別再靠近,猛犬則是張口便咬,從不吠叫。就我看來,閣下張嘴滔滔之論,沒半人願意願意附和,是為如何?」
聲音的主人推開流寇搭築的人牆,無懼地向前,橫擋在村民面前。
那黑髮如黑潮般平順溫暖,白皙的臉龐卻將這股熱度一下子降到冰點,紅潤唇瓣不帶一絲情感,但又透出毫不妥協的堅毅,眼底稍稍透出詭譎橘光,宣告著自己真實身分。
「魔物。」安可將下巴抬高幾吋:「你剛才說什麼?」
「虎毒不食子,魔物吃人也不過是口腹飢饞,依自己好惡殘殺的生物,普天下除人類之外再無二者。」這青年將手中的人頭擲向安可。
安可一把接過,這人正是自己的手下之一。
「看樣子,你就是魔物的頭吧?與這些魔物偕同村民,讓我過了個好時光,茶餘飯後果然該來這麼一下,不過啊,也別太得意忘形了。」
安可將鬼頭刀上的銅環互相撞擊,叮噹作響。
「吾乃安可,你,報上名來。」
「人蛇……先生。」
「人蛇遇人嘻笑,聲息則襲人,在林子外碰到可真是稀罕啊……長得又這麼,可愛。」安可伸舌舔嘴。
蛟沒回話。
「以英雄之姿,大步踏入紛爭中心,不是為了玩瞪眼遊戲吧?你想做什麼就說來聽聽吧,說得好聽,或許我還能讓你當我相好。」
在安可一旁的小男孩聽到這句身子不由得顫抖起來。
「怎麼了小蘋果?身體不舒服嗎?」
「爸爸……我……我很好,沒事。」小男孩的聲音不斷抖著。
「你很好,你很好,爸爸最討厭小蘋果說謊了喔,沒事的話還抖個屁!」安可不由分說,抬腳猛踹。
「該死的東西,沒用的東西。」安可發瘋般亂踢,可憐的小男孩只能抱頭縮在地上承受。
「不!我的娃兒!」小男孩的母親再也看不下去,不故意一切的衝向安可。
「別礙事!」安可反手擊暈村婦,繼續猛踢。
最後安可全力踢上男孩側腰,強大的力道將男孩踢翻,直滾出去。
安可擦擦汗水說道:「呼……呼……呼,小蘋果快,快來爸爸身邊。」
一旁的流寇手下聽聞,立刻從旁邊的大木箱中抓出另一名男孩,送到安可身邊。
安可摸摸新男孩的腦袋問道:「小蘋果呀,爸爸對不住你呢,打你也是為你好,希望你能夠誠實地成為男子漢,你懂我的苦心嗎?」
新男孩看著被踹去半條命的前"小蘋果",頭點得如搗蒜一般。
蛟冷眼看著,喜怒不形於色。
白猿跳到蛟頭上附在牠耳邊說:「人蛇你終於來了,小七呢?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們要拯救這個村莊。」
「說得好輕鬆自在,就你這人模人樣是有什麼用處。」小白猿一點都不把跨下的大妖怪放在眼裡。
白猿見蛟沒說話,一招爆栗子直接打在蛟的頭上:「說話呀。」
「很痛。」蛟低聲說:「心很痛。」
白猿又是一個爆栗子:「少學那些文人雅士,快說說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著?還有小七怎麼了?」
「你們還好嗎?」蛟揉著被尻的地方問道。
「啊?還好有個蠢蛋跑來說故事,不過也沒改變什麼,接下來呢?」白猿又問了一次。
「是啊,接下來呢?」安可抱起小男孩,臉頰貼著臉頰:「想拯救大家嗎?那就與我一戰吧,一對一的對決,勝者全拿。」
看似機會的比試其實是安可慣用的技法。
慫恿敵方推出代表,這人代表所有的一切與希望。殺一人,便能輕易地摧毀其他人的戰鬥意志,就算還有意反抗,氣勢也弱上許多,因為毀約總是理虧。
若自己對決居下風,一旁的手下也會趁機偷襲,這麼一來也不過是將條件拉回決鬥之前,並不吃虧。
「更重要的是,那些絕望的臉孔,怎麼樣都看不膩啊。」安可看著"人蛇先生"白皙的臉蛋簡直心癢難耐。
「養隻帥氣魔物當寵物也是挺好的,嘻嘻。」
「我要這個村子裡所有的村民安全,還有你們身上的一切。」人蛇說道。
「既然你用"一切"作為賭注,那麼我也得出相應的籌碼,免得吃大虧呀,嘻嘻。」
安可將懷中的男孩放到一旁正色說道:「我要你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歸我管,還有你"人蛇先生",聽聞化人之法將大幅削弱魔物的力量,你就永遠變作小男孩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