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遠昊篇之十二 執(zhí)念
花競天獨自一人待在寢室內,他在床上打坐,暗自調息體內真氣的流動。
真氣有如脫疆野馬,時急時緩、時激時靜。為了壓下紊亂的真氣,花競天全力運功,讓真氣維持平衡。
只見玄黃兩氣交互自花競天身上閃過。兩氣替換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竟成兩氣同時閃爍。
「喝!」
花競天大喝一聲,身上玄黃之氣盡數(shù)消散。而花競天則是臉色鐵青,斗大汗珠不停從額上沁出。
他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汗珠後,又繼續(xù)調息。但這回,體內的真氣流動已趨於平緩。
這時,他仍繼續(xù)運功。感受著真氣的流動,花競天的心裡也逐漸放鬆。
「先前,我逆運功體使體內黑霧餘勁與風雲(yún)雙卷融合,練成這逆風雲(yún)合併。」
花競天一邊運功,腦海中不禁回想起當時閉關練功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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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一口黑血自花競天口中吐出,痛覺再次侵蝕全身,讓他無法順利運功。
由於黑霧餘勁會不定時發(fā)作,打亂真氣運行,再加上急就章的風雲(yún)雙卷難以契合。風雲(yún)合併,簡直難如登天。
「該死!」花競天大罵著。
因為練功失敗,盛怒之下的他狠狠地捶了牆壁一拳,在牆上留下一道拳印。
稍作宣洩之後,花競天冷靜地看著拳印,臉上不禁現(xiàn)出愁容。
「若非這邪功使然,也許風雲(yún)合併還有機會練得成。現(xiàn)在……」
正當花競天抱怨的同時,他的心裡也閃過一個危險的想法。
「邪功、邪氣……正好與道門功體相反,倘若逆練功體……」
花競天開始細思著,如果自己能納邪氣為己用,那練功便可事半功倍。
「不成!」
花競天急忙回過神來,停止這荒誕的想法。
「老夫可是正道棟樑,豈能隨意墜入魔道?」
壓下練邪功的想法,花競天再度靜下心來打坐練功。但過不了多久,體內的真氣又開始紊亂起來。竄動的真氣不斷衝擊花競天四肢百骸。花競天的身體難以負荷,練功仍是以失敗告終。
「怎會這樣?」
花競天停止運氣,心灰意冷地看著地面。想不到自己竟會如此無力地栽在枯天門手上。他又想到自己一生貫徹正途,如今將亡於邪道手上,是否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既是如此,何不成魔?
花競天心念一轉,不再壓抑惡念。他索性逆運功體,讓道門功體轉為邪功。逆練之初,除了良心譴責外,真氣反噬亦使他痛苦非常。但隨著功體與黑霧餘勁融合,身上的痛苦反而漸漸減輕。
「老夫是為了除惡,是為了正道……」
過程中,花競天不斷說服自己。在這途中,逆練風雲(yún)合併已經(jīng)一點一滴地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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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花競天早已將黑霧與風雲(yún)雙卷合併,成為一套嶄新的武功。
「如今神功已幾近大成,就算枯天門主再來,也絕非我對手。」花競天在心中暗想著。
這時他的真氣流動已經(jīng)與平常無異,想來是情況穩(wěn)定下來了。
心知自己功力大增,花競天除了放心,同時也感到信心十足。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心中不禁起了歹念。
「現(xiàn)在的我,別說是枯天門主,就連離塵、群俠盟主也非我對手。日後,花競天絕不會只是群俠盟的一個支部主,而是正道武林的共主!哈哈哈……」
為了維護正道而選擇入魔的花競天,卻在入魔當下迷失了本心,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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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張遠昊獨自一人,在涂千山木屋外徘徊。
冷風吹拂著遠昊全身,紛亂的思緒也如他的衣袖一般隨風擺動。
「這一回下山,怎會變成如此呢?」張遠昊捫心自問。
「原是要援手的師叔,如今卻成了心頭大患;本是該恨之入骨的涂千山,如今反成了自己擔心的對象。」
「怎會如此呢?」張遠昊不禁嘆道。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有人將他叫住。
「師兄!」
張遠昊轉身一看,原來是蕭遠颺與江遠海。
「是你們啊!你們不是在照顧涂千山前輩,怎麼會跑出來?」張遠昊問。
「他的情況已無大礙,而且還有莫思姑娘在一旁照顧,應該不用我們擔心。」江遠海回答。
「原來如此。」
江遠海接著說:「倒是你,師兄……」
「我怎麼了嗎?」
「大師兄,你別再隱瞞了。老實話,你跟涂千山前輩是不是有什麼心結?」蕭遠颺忍不住問了一句。
「遠颺,你這是在胡說什麼?」張遠昊激動地說。
「我們都看出來了。師兄,在面對涂千山的時候,你的態(tài)度特別矛盾,似是在壓抑敵意。平常你不會這樣對人的。」江遠海接著說明。
他繼續(xù)說下去:「以前你曾說過,你的家人是被盜賊殺害的吧?」
「你們懷疑涂千山就是當年那匹盜賊的餘孽?」張遠昊反問。
當遠昊這麼一問,江遠海立刻點頭,而一旁的蕭遠颺則是微微別過頭。
「哈!咱們真不愧是同修多年的師兄弟。」張遠昊苦笑了一聲,說道。
他握緊拳頭,表情沉重地說:「你們猜得不錯,涂千山確實是殺我父母兄弟的仇人。」
坦承之後,只見遠海、遠颺緊盯著遠昊。眼神中夾雜緊張與擔心,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師兄將會如何處理這樣的關係。
而張遠昊亦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解釋,因為自己至今也還未完全放下對涂千山的仇恨。自己原諒了嗎?還是繼續(xù)恨著他呢?張遠昊看著師弟們,雙拳愈握愈緊。他們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種種思緒在張遠昊腦海中浮現(xiàn),使他漸感煎熬。
張遠昊閉上眼,思索了一會兒。反覆思量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放下吧!也該是時候了。」張遠昊在心中如斯告訴自己。徹底放下對涂千山的恨,然後作回原本的張遠昊。
這麼想的張遠昊,最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放心吧,我不會對他做什麼!因為我已經(jīng)決定要原諒他了。」
「師兄,你說的是真的嗎?」蕭遠颺懷疑地問。
「那是當然。」
「放下仇恨,豈是這麼簡單的事?」江遠海問。
「當然不簡單。」
張遠昊苦笑了一下,說道:「但我仍是要這麼做。放下仇恨雖是苦,但憎恨更苦。」
「知道嗎?憎恨使人痛苦,所以我不願意去恨任何人,再讓自己因憎恨而受苦。」張遠昊繼續(xù)說道。
「手刃仇人,也是一種了卻仇恨的方式。」江遠海說。
「何必呢?我殺了涂千山,又有人會恨我,那個人也會因仇恨而苦。」張遠昊說。
「這……」
對於張遠昊的答案,江遠海已是啞口無言。
「師兄,難道你現(xiàn)在不會覺得痛苦嗎?」蕭遠颺問。
張遠昊笑一笑,說道:「會啊!只是……長痛不如短痛。」
他走向蕭遠颺,將背上的劍解下來交給他。
「剛好,你們師兄最不怕的就是痛,心痛也一樣。」
「我去看一下涂千山,別太擔心了。」
張遠昊一邊說著,一邊往木屋的方向走去。
「師兄……」
蕭遠颺看著手上的劍,再抬頭看著張遠昊的背影,心裡不禁替他擔心。
這時,只見江遠海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二師兄?」
「放寬心吧!既然師兄都這麼說,何妨相信他呢?」
「既然二師兄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信他這一回吧!」
□
走進木屋內的張遠昊,第一個念頭就是去看看楊莫思的情況如何。畢竟她徹夜照顧涂千山,想必也是累了。
果不其然,當他一到臥房,就見得楊莫思強忍著睡意,仔細看著涂千山。張遠昊見狀,便輕輕地走到她的身邊,楊莫思轉頭一看,發(fā)現(xiàn)來者是張遠昊,不免使她嚇了一跳。
「遠……」楊莫思驚訝地說。
「噓!」
楊莫思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遠昊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使她馬上安靜下來。
張遠昊柔聲說道:「去休息一會兒吧!」
「可是涂老伯怎麼辦?」
「放心吧!我來替妳照顧他。」
「可是……」楊莫思表情猶豫,似是不太放心。
張遠昊繼續(xù)說道:「妳要是病了,那不就換前輩要替妳擔心了嗎?還是早點休息,把身體顧好吧!」
「嗯,那就麻煩遠昊大哥了。」
在張遠昊的勸說下,楊莫思終於改變心意。
臨走之前,楊莫思看了張遠昊一眼,說道:「遠昊大哥也是,不要太操勞了。你們最近好像有很多心事。」
聽到她這麼說,張遠昊先是一驚,隨後卻莞爾一笑,說道:「沒事的,我自有分寸。」
「嗯。」楊莫思點點頭,之後便緩緩離開了。
在楊莫思離開後,張遠昊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裡暗想:「又被看透了,看來我真是一個不適合說謊的人。」
張遠昊站在床邊,低頭看著昏迷的涂千山,此刻的他毫無防備,即便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都能將他掐死。但意外的是,面對這樣的涂千山,遠昊卻無半點殺意。
「記得以前,他也是這樣等著我來殺他。」
張遠昊想起了涂千山向他坦承身份時,束手就擒的樣子。
「是他早就看透我了?還是……他真的有心贖罪呢?」
就在張遠昊還在思考的同時,涂千山也恢復了意識,緩緩睜開雙眼。
「嗯,是遠昊少俠?」
「這裡沒有其他人,你不用刻意尊稱。」
涂千山慢慢撐起身子,看著遠昊說:「對老夫而言,遠昊少俠就是遠昊少俠。老夫敬少俠是一名青年才俊,沒有所謂刻不刻意的。」
涂千山的回答令張遠昊感到好奇,他索性一問:「喔,即便我想殺你也一樣嗎?」
「老夫本就欠了遠昊少俠一條命,少俠有如此想法本是理所當然。」
「你說得很誠懇,但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你變相地向我求饒嗎?」
涂千山臉色一沉,臉上的皺紋也因為憂鬱的關係顯得更深。
只聽得涂千山落寞地說了一句:「若遠昊少俠信不過我,那老夫可答應少俠,在討伐枯天門後,老夫便當著少俠的面自裁。」
聽到他這麼說,遠昊心裡不免一驚,急忙喊著:「夠了!」
張遠昊收起敵意,表情凝重地看著涂千山。
「剛才只是我在試你的,是我做得太過了。」張遠昊說道。
他又補了一句:「我已經(jīng)說要原諒你了,就不會出爾反爾。」
「那老夫就在此謝過少俠了。」
「對了,我有些關於花競天莊主的事想要問你,你方便回答我嗎?」
「莊主?」
涂千山疑惑地看著張遠昊,說道:「少俠且說無妨。」
「嗯,你對出關時的莊主有何看法?」張遠昊問。
「意氣風發(fā),盛氣凌人。」
「你不認為他這樣子有什麼異常嗎?」
「莊主本就是性情中人,難免會有得意忘形的時候。我們只需要放寬心,待他冷靜下來就好。」
「聽起來,你好像很相信他。」張遠昊不以為然地說。
只見涂千山突然提起精神,正色說道:「當初莊主收留我時,他也相信像我這樣的盜賊能改過向善。現(xiàn)在,該輪到老夫相信莊主了。」
聽完涂千山的理由,張遠昊思考了一會兒,回答:「我明白了,你先休息吧!師叔的事,你就先別想了。 」
聽到張遠昊用師叔來稱呼花競天,涂千山也放下心,靜靜躺在床上入睡。而張遠昊則是抬起頭,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如果,事情能夠如我們相信的那樣就好了。」
□
翌日,遠昊師兄弟三人正在庭院中練功。張遠昊持劍獨對江遠海、蕭遠颺,遠昊連劍帶鞘,直往兩人連環(huán)揮劍。 遠海、遠颺以雙掌對上持劍的張遠昊, 帶鞘之劍雖是無鋒,但遠昊以真氣加持,卻是以沉代鈍。張遠昊連劈帶刺,劍招揮灑間,自有股無形壓力,使兩人不敢硬接。張遠昊不停揮劍,逼得兩人步步向後退。
掌握兵器優(yōu)勢的張遠昊見兩人節(jié)節(jié)敗退,遂使勁一劈。但遠海、遠颺卻趁此時往兩旁一躍。
只聽得“碰”的一聲巨響,劍鞘硬生生地擊中了地上。
而兩人則是趁遠昊出招時的空隙,分別從左右出掌攻向張遠昊。張遠昊收回長劍,往江遠海的方向刺去;另一手則出掌回擊蕭遠颺。
掌對掌,遠昊與遠颺不分上下;但面對長劍,遠海卻不與力敵,反而收招退回。這時遠昊再將揮劍劈向蕭遠颺。蕭遠颺促不及防,肩膀登時被劈中。中劍的肩膀,痛得令他連退好幾步。
「遠颺,你太大意了。」張遠昊說道。他繼續(xù)說著:「來!別再放水,用師叔當天教的風雲(yún)合併。」
此話一出,遠颺、遠海先是互相看了一眼,而後各自飽提真氣,準備使出風雲(yún)雙卷中的風揚千里、驚濤裂岸。
反觀遠昊,左腳踏出一步,雙膝微屈,左手扶著劍身,正是劍馳千峰之起手勢。
這時江遠海也出言提醒:「師兄注意了!風雲(yún)合併--驚濤裂岸……」
「風揚千里!」
雙招同出,旋風與奔流兩股氣勁逐漸合而為一,形成風捲驚濤之異象。張遠昊氣貫長劍,腳一踏、身一動,劍馳千峰隨之而出。只見雙掌首次硬捍劍招,宏大氣流竟將遠昊連人帶劍彈飛。
遠昊整個人被震倒在地,套在劍上的劍鞘也被擊出了一道長長的裂痕。
「師兄!」
看到張遠昊被擊飛,蕭遠颺不禁呼一聲,隨後趕緊跑到遠昊身邊。
「我沒事。」張遠昊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
他拍拍身上的灰塵,繼續(xù)說道:「不過你們這招確實威力驚人。」
「但卻也無法控制,真正的風雲(yún)合併應該不只如此。」江遠海走近遠昊身邊說道。
「有什麼辦法呢?本來嘛,這招原是一個人融合兩部功夫練成的。我們用陣法的方式速成,成效終究有差別。」遠昊安慰地說。
「是啊,至少在威力上,我們算是超乎預期。只是誤傷師兄,難免覺得對不住。」蕭遠颺說。
「哈!跌了一跤罷了,哪有什麼傷不傷的?」
「可是劍鞘……」
「小事別提了!」張遠昊打斷了遠颺的話。
「是……」
江遠海看著現(xiàn)在的張遠昊,不禁微微一笑,說道:「看起來你的心事已經(jīng)解決了,是嗎?」
「那當然,你們師兄還沒有那麼想不開呢!」
張遠昊接著說:「倒是你,遠海……難得看到你笑,看來心情不錯。」
「算是吧。」
被遠昊這麼一說,江遠海便立刻收起笑容。
就在師兄弟三人閒話家常的同時,遠方突然傳來一聲聲哀號。
「枯、枯天門來啦!」
一句警告,驚動了三人的心。三人立刻收斂心神,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直奔而去。
□
這時,在三才莊門外,宇文偃率領眾人對上來犯的枯天門。
「哼!枯天門,竟敢登門踏戶來三才莊撒野,是想來被制裁嗎?」
面對為數(shù)眾多的枯天門人,以及枯天門主、捨怨,宇文偃不甘示弱地罵了一句。
「後生晚輩,逞口舌之快只會你顯得更不堪。」枯天門主笑道。
宇文偃手按劍柄,準備與枯天門主拚命。
枯天門主見狀,也緩緩舉起右手,準備出招。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乎聞一聲鏗鏘有力的怒吼自莊內傳出。
「住手!」
吼聲如雷貫耳,功力較差的人都紛紛摀住雙耳以抵擋吼聲。緊接著,一條雄偉身影緩緩自莊內走出。那人髮鬚如獅,目光炯炯,氣勢非凡。
枯天門主立即認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你,花競天!」
待續(xù)
後記:
終於在聖誕節(jié)趕出來了,隔了好久幻域再度更新了。
距離遠昊篇完結還剩三回,接下來就是最後的三才莊大戰(zhàn)了。
最後,
祝大家聖誕節(jié)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