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滿不了的保險箱
有些東西很麻煩，你怎麼裝都裝不滿。
有些東西很神奇，你怎麼拿都拿不夠。
有些東西鎖進保險箱，就不想再拿出來。
這就是……愛嗎？
「……想不到我居然會被你背回來，真丟臉。」
柏拉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懊惱不已，只因為旁邊有一個人不斷趁機揶揄他。
雅各：「嘖嘖嘖…這麼大的人居然還會被嚇昏。你都不知道我一路把你背回來有多累啊。唉…」
在歌劇院戲演到一半，柏拉就被幽靈的掌聲嚇昏了，後來不論雅各怎麼叫都叫不醒。眼見離開的大門都已經打開了，雅各別無它法，只好當起苦力把柏拉背回水晶塔。如果不趁這機會多說柏拉幾句，天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種機會。
「是有多累！年紀輕輕，身體就這麼虛？我看你是欠鍛鍊…」柏拉當然不會乖乖挨打，他手一揮，房間裡立刻變出一套啞鈴：「…這個借你好好練一下。」
雅各：「喂！這是你對恩人說話的態度嗎？」
柏拉：「去你的，什麼話不好學，偏偏去學蘇格。朋友之間還這麼計較，你喔…」雅各：「朋友不就是互相數落求進步嗎？」柏拉一愣：「…你怎麼越來越會講了啊。我那原本可愛又呆呆的小雅各跑哪去了，把我的小雅各還給我！」
雅各：「可能是被某個人帶壞了。」話中所指顯然是在場的某一位。柏拉當然也領會其中意思，他高舉著頭，驕傲地說：「那麼這個人一定是一位大大的大好人。」
「是啊，而且還是一個會怕幽靈的大好人呢。」雅各邊說還邊故意假扮幽靈。
柏拉見雅各又在揶揄自己，臉擠成一團說：「怎麼？你演戲演上癮啦？那我幫你跟其他人說一聲，我們來辦個十場公演，讓你好好發揮如何？」
雅各：「這就不用麻煩了。」不過一提到演戲，雅各便想起那白髮青年的特殊，那人實在太耀眼，但想想畢竟是夢境，好像也不用太在意，所以後來發生的事，雅各也沒特意跟柏拉提起。
柏拉：「好了啦，該去下一站了。不過…你要再等我一下…」雅各不解的看著柏拉，只見柏拉指著自己兩腿：「…還在麻。」
哈哈哈…
等了一陣子，柏拉的雙腿的麻痺終於退了。
然而當兩人一出房門，碰巧就遇到了也在樓梯的蘇格。跟蘇格不對盤的雅各當然不會有好臉色，他甚至連招呼都不打，便直接走過去，同樣的蘇格也是一樣。柏拉倒是沒想太多，依然是笑笑的走過去。
「你看起來很開心。」柏拉跟蘇格擦身而過的時候，蘇格忽然開口說話。
柏拉：「呃…是啊。」蘇格盯著柏拉：「你變了。」柏拉疑問：「有嗎？」蘇格：「別忘了本份。」這句話一出，柏拉立刻明白蘇格意思，但他沒有應聲。
蘇格看了一眼柏拉：「還記得就好。」便轉身回房，留下了表情十分複雜的柏拉。
「柏拉？」
聽到雅各的呼喊聲，柏拉這才回過神注意到雅各已經站在水晶塔門口等他了。
「喔，來了。」
本份是嗎…我現在不就在盡我的本份。只是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
咚咚鏘鏘，咚咚咚鏘……
嘿咻，嘿咻，嘿咻。
匡啷…匡啷…匡啷…
如果在現實中這絕對是許多人最愛聽的聲音，但可惜這裡是在夢中，擁有再多也沒用。
錢的聲音啊，一種最沒志氣，最沒有忠誠心的東西。
雅各他們這次來到了一個奇異世界。這個世界的輪廓四四方方，有一個明確的四面牆壁。沒錯，它不是一個房間，這個世界是一個正方形的世界，而且四面的牆壁都是鐵製的，密不透風，沒有窗戶。有趣是，這裡的天上下著奇怪的雨，由錢幣組成的錢雨。
不僅世界是四方形，連雅各現在眼前到處可見都是四方的物體－保險箱。這個世界到處擺著保險箱，不論是坐的地方、桌子、房子都是保險箱。而且住在這裡的居民也不是人類，而是一隻隻體型跟雅各他們一樣大的雞，姑且稱呼這些雞為「雞民」。
這些雞民穿著正式的西裝，打了領帶，用翅膀夾著公事包，拿著手機，除此之外他們身上還都掛著一袋布袋，有些雞民的布袋裝得鼓鼓的，而有些卻是乾扁扁的。這些雞民在這裡面到處來回奔波。他們在忙什麼呢？當然是工作。
例如目前雅各他們眼前看到一隻雞民，他的布袋原本是小小一個，但當他消失一下後，他的布袋就變非常大一包。
那些布袋裝滿的雞民全部統一往一個方向排隊，也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建築物，一個超大的保險箱房子。
自從雅各跟柏拉到了這，眼前就是一直重複同樣的情況。明明都在街道上，可是那些雞民都忙到沒時間去注意他們。
等了許久，柏拉終於受不了了，他走上前隨便攔住一隻正要去排隊的雞民便問：「喂？你們這樣來來回回到底在忙什麼？」
被攔下的雞民非常不滿：「賺錢啊！」他語氣裡夾帶著不耐煩與不該停下腳步的焦躁。
柏拉從剛到這裡就一直覺得自己被忽略了。那種感覺已經讓他不太高興，而現在對方語氣又那麼糟，讓他不禁更大聲問：「你們都不好奇我們是誰？我們跟你們長的完全不一樣耶。」
確實人跟雞的樣子真的差很多，兩個人走全是雞的世界，居然沒被懷疑，這真的有點扯。
哪知這位雞民只瞧了一眼雅各跟柏拉，問出了一個奇怪問題：「你們會賺錢嗎？」
「啊？」柏拉不懂這個問題跟自己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他還以為是不是自己問錯話，並轉頭看下雅各，但雅各也是一臉不明白的樣子。
「你們到底會不會賺錢？」雞民又不耐煩地追問，這下柏拉沒好氣地照實回答：「幹嘛賺錢？在這裡賺錢又用不到。」
這時雅各清楚看見雞民的表情立刻變成一副「被浪費時間」的嫌惡表情。
「既然不會賺錢，那麼你們是誰就不重要了。」雞民說完便要走，可是柏拉哪願意這樣接受這種莫名的回答，於是又抓住雞民追問：「奇怪，我們不會賺錢跟我們是誰有什麼關係？」
「在這裡賺錢就是一切，會賺錢就是你的能力象徵，其餘的事根本不重要。」耐心徹底用盡的雞民用力地甩開柏拉的手，匆忙地回到了隊伍行列。
一個賺錢至上的世界？
看來這裡是一個柏拉永遠不會理解的世界，而雅各也不會喜歡這裡，至少他心裡很確定這點。
唉…此地的雞民如此醉心於他們的賺錢生活，一刻都不耽擱，這只好教雅各跟柏拉自己到處隨便走走看看。
然而就在所有衣裝整齊的雞民當中，雅各注意到其中有一隻不一樣的小雞民，他沒有西裝、領帶、公事包、電話，他全身光溜溜的，連該帶的布袋也沒有。
奇妙是其他雞民都像沒看見一樣，都直接從旁邊走過去，好像只有雅各他們這樣的人才能看見這種群體中的異類。納悶的雅各上前問：「他們都在不斷賺錢？你怎麼待在這，而且什麼都沒穿？」
沒穿衣服的小雞民一看見突然有人問他問題，眨了眨小眼，回答說：「因為我討厭賺錢…所以我不能穿那種衣服。」
原來那衣服還是種身份象徵啊。
雅各又問：「為什麼討厭呢？這裡的所有人都熱衷於賺錢，而且你不覺只有你光溜溜的很奇怪嗎？」
「才不奇怪！」這隻小雞民突然變得很激動說：「穿成那樣才奇怪吧，那衣服把身體嘞得緊緊的，怪不舒服的。還不如我現在這樣自由。」
這話可說到了愛好自由的柏拉的心坎：「這點我同意。」小雞民又說：「他們熱衷於賺錢，是因為這裡沒有其他事可以做…」說到這，小雞民突然心情變得很低落，低下頭開始說起了這裡的事。
原來雞民們身上帶的布袋是用來裝錢幣的，而他們平時要做的事就是想辦法收集從上面掉落的錢幣，然後上交到中央那棟建築像保險箱的銀行。在那裡只要輸入密碼，就能打開屬於自己的保險箱。
可是有一天，這隻小雞民不小心把自己的密碼忘了，沒有了密碼他便無法叫出保險箱。其實只是錢丟了還不要緊，但保險箱作用並不只有存錢，同時也能收藏保護人們的寶物，而小雞民他在保險箱裡放入了一件他最心愛的東西。
從此之後，失去寶物的小雞民茶不思，飯不想，無心再去賺錢或去蒐集錢，因為賺了再多也沒用，反正這裡也沒其他地方可以用到錢，而存進銀行，他也沒辦法拿出來，更何況現在就算有再多錢，他也提領不出他最心愛的東西。
不過據說當銀行所有保險箱容量滿的時候，保險箱全部就會自動打開，但很奇怪，那些保險箱怎麼裝好像永遠都裝不滿，而且也沒有雞民知道裡面到底存了多少錢幣，不過也從來沒有雞民去懷疑過這點，對他們來說，只管把錢累積起來就夠了。
聽完小雞民的事，雅各心中興起了一個念頭：「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小雞民失落的說：「過去又能做什麼。」雅各微笑說：「也許我們可以幫你打開你的保險箱啊。」
一聽見保險箱有可能可以打開，小雞民馬上就恢復活力，引領雅各他們前往中央銀行。而這時跟在後方的柏拉正煩惱雅各隨便開了空頭支票，不過雅各卻笑著回答柏拉：「別忘了，我們的能力。」
柏拉一聽立刻明白雅各的意思，雅各打算要用夢管理人那超越各個夢境界線的力量去試。這點柏拉當然不同意：「喂，喂，我們不能隨便干涉其他…」他話還沒說完，立刻就被雅各反問一句：「可是你又不能知道我們這樣算不算干涉？」
這個問題可問倒柏拉了，蘇格他們口中的「不得干涉」是一種很曖昧的說法。就簡單邏輯來說，你進行一個動作勢必會造成一個結果，但反過來說，有一個結果，你並不能保證是不是因為你進行某的動作所導致的。換言之，柏拉他們沒辦法證明一件事，那就是「在其他夢境進行的行為，是不是剛好順著當下的夢境劇本走。」
「而這只有去實際做了才能確定！」雅各得意的述說自己的想法。自從上次他跟蘇格發生爭議後，他就一直不斷反思「干涉」的原則到底在哪，而今這就是他反思的成果。
這其實是一個簡單的道理，只要換個方向就能想到，但僵化的心靈會阻礙了人們的思考。這種麻木之心往往容易限制住人各種天馬行空般的可能性，就像窗戶緊閉的空間一樣，只能一直消耗有限的氧氣，直到沒法再喘氣。唯有願意打開窗戶，人們才能再次吸收到新鮮的活力。
柏拉沉思了，這是他第一次沉思。因為關於「干涉其他世界」這種念頭他並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礙於某種既定的規範卡住了自己的心。而今雅各向自己提出這想法時，他感覺原本一直卡著自己的陰雲似乎被撥開了。
這時雅各又說：「動動你的腦，刺激你的想像力，不要去在意旁人的眼光，腦子有了想法就立刻去做。這句話好像是某個人教我的。」
多麼熟悉的話啊。柏拉聽得臉上重拾他的樂天笑容，搔搔頭說：「唉呀，哈哈哈…我的小雅各啊，哈哈…那…現在我們有了「想法」，接下來只好去做了。」
兩人相視而笑，為打破了一件共同的問題而笑。
也許這樣，之後的會不同…
負責管理中央銀行的雞民很特別，他穿不單是西裝，而且還是「鐵製」的西裝，並且頭上還梳著高高的鐵冠帽，是一隻名符其實的「鐵公雞」。
雅各他們當然不會冒然出手，而是先交涉，問問這隻管理銀行的鐵公雞能不能幫忙打開保險箱，豈知鐵公雞一知道雅各他們的來意，立刻搖頭大笑：「你們真笨啊，這保險箱一旦鎖上就鎖上了。」
雅各指個小雞民說：「可是他最重要的東西被鎖在裡面，你就不能幫幫忙打開一下？」
鐵公雞：「重要的東西？那又如何，這裡面可是裝滿了錢，裝滿了錢啊！錢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怎麼可以隨便打開。」接著他又轉頭對小雞民說：「你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唉喲，真是丟臉。你還是快把那東西忘了，趕快去多賺點錢吧。」
雅各見根本沒有妥協的餘地，於是向柏拉使了眼色。
這時柏拉從口袋拿出了一個小東西往外一彈，外頭立刻傳來了鐵公雞最熟悉的聲音－錢幣掉在地上的聲音。原來柏拉到這之前，已經先偷撿了些外面天空降下的錢幣。
鐵公雞一聽見錢的聲音，沒有任何猶豫馬上往外跑，一心只想著要搶先任何人撿起那枚錢幣。
「可以了。」如今只剩下一個厚大的保險箱鐵門擋在雅各他們面前，上面看不到任何可以用來撬開的隙縫，看來雅各他們只剩下一個他們獨有的方法。
砰！砰！砰！
柏拉試著用他的弓箭朝鐵門連射了三箭，但鐵門毫髮無傷。
柏拉：「這門硬得很。」
「讓我試試看。」柏拉的箭沒有效果，但雅各並不覺得這門真的就無法打開。
雅各取出了劍，心中默想著一個出口的影子，想著小雞民最想去的地方。模糊的念頭逐漸成形的瞬間，雅各的劍發出了銀色劍光。接著他把劍用力往鐵門一刺。鐵門像接收鑰匙一樣，劍毫不費力穿過了鐵門，並逐漸開出了一個缺口。
「啊！」缺口裡發出了微小的光芒，小雞民卻認得那光芒，他罵上跑進去。
保險箱裡面空蕩蕩的，只看見小雞民開心的捧著他最心愛的東西。
那是一顆粉紅色的愛心。
此時此景，雅各開心的笑了，一旁的柏拉也跟著笑了。
我相信有勝過金錢的美好，我願意相信…
創作內容
雅各的夢境遊記-8.滿不了的保險箱
瞎聊閒扯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