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接招!
【鹽世界】
自從天空下的不是雨,而是鹽之後,世界的植物就再也沒有任何生機的可能。
得不到水份的樹木大量死去,白化、鹽化的殘枝似乎是對人類最好的控訴與指控。人們承受不住,便竄改了自然課本與發(fā)現(xiàn)期刊,對後代聲稱:「樹木原本就是白色的,原本就是僵硬不會隨風飄逸的。」過去古人所寫的著作一律銷毀,或是被當作舊時人荒唐無知的證明。
文創(chuàng)局開始向國人推廣,白化死去的樹木是多麼健康美麗,每個人都應該像是樹木一樣的健康,漂白膚色的趨勢在娛樂圈中流行起來,每個人都寄望自己應該跟天然健康的植物一樣,維持病態(tài)卻受人崇敬的美。
龐大的工業(yè)體系自然也不願落於人後。他們在清除樹木殘骸,建立起整齊劃一的工廠之餘,也念念不忘樹木曾經帶給他們的美好時光;因此,他們在原來樹木的遺址之地,蓋起一座座類似樹幹的灰白煙囪,期望在工廠工作的工人們,看到似曾相似的美好之物,心情能因此變得更好,更接近主所讚揚的真善美世界:一片白茫茫,全然美好的世界。
【最後的紀錄】
核子戰(zhàn)爭徹底毀了這個世界,到處都是致命的輻射。曾經輝煌的都市,如今成為變種生物棲息的危險巢穴,但是這也無妨。牠們只是將過去曾居住在此的生物的鬥爭本能,變得更坦率、直接了當而已;衝突因為變得直接而也因此減少了心力,不必再那邊繞轉圈子、玩著欲拒還迎的八點檔戲碼。
那些待在避難所的人們,幾乎用完了他們的補給品,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穿戴裝備(他們可真不想再穿了)、拾起厭惡卻熟悉的槍枝,打開厚實的大門,來到被汙染的地表。
歷經戰(zhàn)爭的人們自然不會想再戰(zhàn)爭,因此他們不去對付佔據城市廢墟的變異生物,而將槍口朝向他們習慣面對的同種生物:另一群處在另一棟避難所的人們。
在武裝部隊打開另一棟避難所大門,進入裡面後,他們意外地發(fā)現(xiàn)內部完好無缺,卻沒有任何人存在,彷彿他們從這裡消失一般。他們繼續(xù)深入,尋找解答,等待他們的卻只有搬不走的物資補給箱,以及一份被遺留下來的信,信上是這麼寫的:
「人們需要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窩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只求溫飽生存;我們無法將冰冷的避難所建成另一座佛羅倫斯,那,我們選擇離開。」
【合奏對象】
他一直努力地教導那棵樹如何唱歌。
從薩克斯風、鋼琴、喇叭,甚至管弦樂他都試過了,他試著用最誠摯熱情的心對著白樺樹演奏,樹木卻從不正眼瞧他一眼。最後,他終於累了,放下樂器,對著樹木詢問:「你不喜歡我的演奏?」
「不,不是,」樹木回答,「你的演奏很動聽又美好,可是我不會唱歌。」
「不會唱歌?那你又能做甚麼?」
「我吸收二氧化碳,釋放氧氣,供給自然萬物呼吸。」
樹木驕傲地說。
「喔,」樂手低頭,「可是我不會製造氧氣,我只會製造二氧化碳,那該怎麼辦?」
「這不要緊,」白樺樹輕聲吐息,「有能製造氧氣的體,有能演奏出曼妙音樂的體,這很美好。我還喜歡聽,你能再為我演奏多一些嗎?」
樂手大喜,他放下執(zhí)著,不再強求樹木開口與他合奏,只是撥弄琴弦,為這位最懂得傾聽欣賞的體演奏著;而白樺樹也散發(fā)著清新的氧氣振奮他的精神,讓樂手彈奏得更加流暢順利。
他們緊密的共生關係傳播了開來,許多樂手紛紛上山,穿梭在林野之間,彈奏著各自的樂器。期望也能夠像那位幸運且幸福的樂手一樣,找到屬於自己的白樺樹。
【遞】
據說,這裡曾是神祇居住之地,即使如今只剩下一座殘骸,卻無損此地擁有的魔法奧秘。
神祇偶爾會從天上下來,停駐在這個遺址之處,低頭沉思,似乎在追憶,似乎在懷念。人們見了只是竊竊私語,卻沒有任何人敢上前與沉默的神祇對話。
打破這情況的,是村中的一位八歲小男孩,初生的孩子沒有猜測、沒有成見,只是順應自己的好奇心,向那位有著翅膀的黑衣天使詢問:「你在做甚麼?」
神祇抬起頭,凝視男孩的雙眼。讓眾人驚嘆的是她面容姣好的臉龐上,有半邊的燒傷痕跡,使人觸目心驚。「疑惑,」她低沉的嗓音分辨不出男女,「為何這裡曾經如此美麗,此時卻只剩下燒毀的遺跡。」
孩童不解,「殘缺的遺跡很美,我們常來此地捉迷藏。過往的神殿雖輝煌壯麗,卻叫我們無法靠近。」
神祇聽聞之後恍然大悟,低語道:「沒有破損的體,沒有多餘的連結空間。」說完後,便著手將自己背上的翅膀摘下,存放在男孩的靈魂裡。她高瘦纖細的身型慢慢縮小,化成一位與男孩年紀相仿的黑衣小女孩,蹦蹦跳跳地鑽進圍觀的村民們,在人群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