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世界原本空無一物,直到她聽見了一道痛苦的低吼傳來。她循聲而去,發(fā)現(xiàn)了一頭體型巨大的野獸蜷曲在地。野獸受了傷,全身被插滿了尖釘、箭頭以及各種難以辨識的破碎刀刃,並且不斷發(fā)出痛苦的低吟。傷口不停流出鮮血,在牠身邊聚集成血泊。
少女並不害怕這頭野獸,她畏懼的是牠的悲痛。所以她走上前去,踏過野獸的鮮血,將牠身上的刀刃一一拔除。異物被移除後的傷口並沒有癒合,但野獸的痛苦似乎漸漸減輕。少女將這些被拔下來的刃物隨意棄置在地上,隨著最後一隻尖釘被拔除,野獸陷入了沉睡。
這時,少女似乎聽到了有人說什麼東西非常巨大,這是錯覺嗎?
「這是...巨大的進步啊(...big, fat promotions)?!勾骶S斯(Davis)想起當(dāng)時他說出的豪語,不禁得意了起來。如今的他掌握了防止轉(zhuǎn)變者失控的技術(shù),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這或許也要感謝哪些在「那場事故」中喪生的人們。讓我稍微為他們祈禱冥福吧,戴維斯心不在焉的想著。當(dāng)時,一具實驗體掙脫了所有箝具和安全裝置,在研究所內(nèi)進行狂暴屠殺。而戴維斯半偶然的發(fā)現(xiàn)了控制他的方法,平息了那場災(zāi)難。
過去,要控制轉(zhuǎn)變者只能依靠植入在他們體內(nèi)的電極,在他們有反抗的跡象時立刻施加痛苦,藉此訓(xùn)練他們的條件反射。但當(dāng)轉(zhuǎn)變者發(fā)展出痛苦也無法抑制的狂暴之後,就造成了那場事故。但戴維斯發(fā)現(xiàn)的方法可以直接從精神層面消除他們的暴戾之氣,讓轉(zhuǎn)變者像是小狗一般乖順。
戴維斯原本負(fù)責(zé)管理大量冷凍睡眠中的準(zhǔn)實驗體,他發(fā)現(xiàn)轉(zhuǎn)變者之間似乎共享某種精神網(wǎng)路,而其中一位沉睡中的實驗體似乎具有影響周遭的轉(zhuǎn)變者的能力。因此,當(dāng)那場事故發(fā)生時,他將暴走的實驗體引到存放那些冷凍倉的房間,然後就如同他期望的,暴走的實驗體立刻被那個沉睡者影響,喪失了所有攻擊衝動。
其實帝國原本擁有一套精神控制的技術(shù),用來將平民或感染者變成速成的士兵。但不知為何這套技術(shù)在轉(zhuǎn)變者身上無法作用。如今戴維斯可以透過那位沉睡者控制其他轉(zhuǎn)變者。至於控制沉睡者的方法其實很簡單:讓她做夢就行了。他可以將指令經(jīng)過適當(dāng)?shù)男揎椫彷斎胨膲艟?,而人類不會懷疑夢中所發(fā)生的事物。雖然無法作到精密的控制,但比如用恐怖的夢境使其畏懼,或者用喜樂的假象來消除他們的反抗意識等等還做得到。
因此,如今戴維斯作為這個監(jiān)控計畫的最高負(fù)責(zé)人,負(fù)責(zé)直接控制那位沉睡者的夢境。他將那位冷凍睡眠中的實驗體取了一個非正式的代號 - 艾莉絲。
玫瑰園中散落著紙牌兵被野獸撕裂的殘骸,艾莉絲看著眼前紅心皇后的無頭屍體,皇后的口頭禪「把他的頭砍下來」如今顯得格外諷刺。野獸緩緩的朝艾莉絲走來,在戰(zhàn)鬥中他身上又多了幾處傷痕,一把紙牌兵的長矛還插在身上。
野獸在艾莉絲面前低伏,讓她可以拔下長矛,接著艾莉絲將被拔除的長矛隨意棄置。此時,一道讓人聯(lián)想到天使下凡的戲劇性音樂傳來,一張紙條伴隨著聖光從空中飄落。艾莉絲接著了紙條,上面寫著『妳做得很好,再過不久妳就可以回家了,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蛋糕迎接妳--爸爸』。自從和野獸相遇之後,艾莉絲就一直撿到這種伴隨著聖樂飄落的紙條。上面寫的都是「爸爸」要她作的事,像是帶著野獸去動物的派對進行大屠殺之類的。她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但似乎沒有別的事好做。
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妳知道被妳拔掉的刀刃是什麼嗎?」
艾莉絲聽了這句話猛然回頭,卻沒看到任何人,只看到一輪缺口朝上的彎月浮在空中。接著,彎月變得像是一張咧嘴笑的大嘴,兩顆像星星一樣的眼睛浮現(xiàn)在上方,那杏仁狀的瞳孔讓她聯(lián)想到貓科動物,雖然她從沒見過會笑的貓。
但就在艾莉絲想要向那張笑臉探問時,周圍突然爆出吵鬧的節(jié)慶音樂。一群憑空出現(xiàn)的小人偶演奏著各種樂器圍繞在艾莉絲身邊,吵得令她不禁摀住耳朵。那張臉?biāo)坪跤窒蛩f了什麼,但艾莉絲完全沒辦法聽到。於是,那張臉搖搖頭之後消失了,音樂也停了下來,只留下艾莉絲茫然看著笑臉消失的方向。
研究室裡撥放著震耳欲聾的節(jié)慶音樂,戴維斯緊盯著銀幕,追蹤在「夢境」中出現(xiàn)的雜訊。確認(rèn)雜訊消失之後,他下令關(guān)掉音樂,讓研究室回歸平靜。但是,戴維斯可平靜不起來。他的實驗遭到了外界的干涉,而且對方還試圖影響艾莉絲...這種事他可無法容忍。
戴維斯在研究室中踱步,隔著一層玻璃,艾莉絲的冷凍倉被放在一個空曠的實驗室中,而戴維斯所在的房間可以監(jiān)控她的生理狀況以及「夢境」。現(xiàn)在代號「R」的實驗體剛結(jié)束一場前線的殲滅任務(wù),這場任務(wù)全程都在艾莉絲的控制之下完美的進行。艾莉絲和「R」的精神連結(jié)似乎不受距離限制,但他們還不確定建立精神連結(jié)的契機為何。
對於「夢境」中的雜訊,戴維斯認(rèn)為很可能是其他的轉(zhuǎn)變者所為。雖然不確定對方是如何和艾莉絲進行連結(jié),也不確定為何他沒有立刻受到控制,但這或許是釐清這兩點的好機會。戴維斯盤算著,如果能夠成功控制雜訊的來源,不只能夠增進「夢境」的運作理論,更能夠讓他手下增加一名珍貴的實驗體。
戴維斯露出冷笑,如果對方再度來訪,他們會做好準(zhǔn)備?!?/div>
「笑面貓」再度來到了玫瑰園,但這次的氣氛卻和上次相差甚遠(yuǎn)。空間中瀰漫著一種奇妙的白噪音,這噪音讓他的聽覺感到麻痺,艾莉絲坐在紅心皇后的王座上,野獸隨伺在側(cè),眾多紙牌兵在中央的廣場進行操練,一部分的紙牌兵則是在花園中巡邏??磥憩F(xiàn)在也不是和她接觸的好時機,笑面貓心想,在研究者的監(jiān)控之下恐怕沒有辦法在精神世界和她對話,或許還是得先入侵那個實驗室,消除研究者的控制才行。
確定方針之後,笑面貓準(zhǔn)備離開,但此時巨大的黑色的牢籠從天而降,將整個玫瑰園封閉了起來。笑面貓回頭,這才察覺艾莉絲對他投射而來的視線。大批紙牌兵一湧而上將他團團包圍,笑面貓雖然維持著一貫的笑容,但內(nèi)心正冒著冷汗,這個狀況對他相當(dāng)不利。
「看來想離開也不是那麼容易啊...」笑面貓不禁自言自語,但被白噪音麻痺的聽覺讓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
戴維斯?jié)M意的看著監(jiān)控螢?zāi)?,「雜訊」已經(jīng)像是甕中鱉般任他宰割。他藉由提升艾莉絲在夢境中的支配感來創(chuàng)造出適合補捉雜訊的環(huán)境,再以「爸爸」的名義給予她捕捉雜訊的動機。至於直接對艾莉絲播放的白噪音更是一大傑作,它能避免艾莉絲被雜訊的話語影響,作用和上次的節(jié)慶音樂相同但是更加精巧?,F(xiàn)在就等艾莉絲將他制伏,然後將雜訊完全控制。
「去吧,好女孩」戴維斯露出扭曲的笑容:「把他的頭砍下來?!?/div>
笑面貓縱身一跳,跳出了紙牌兵的包圍,但只要籠罩著整個玫瑰園的牢籠還存在他就無路可逃。雖然他並不打算傷害艾莉絲,但現(xiàn)在只能試著打倒她,或許可以讓她對夢境的支配減弱。笑面貓在玫瑰叢中奔馳,一般閃避紙牌兵的弓箭一邊迂迴的朝艾莉絲的王座前進,笑面貓注意到上次艾莉絲從野獸身上拔下的長矛還留在原地,便用最快的速度衝上前,以尾巴抄起長矛朝艾莉絲刺去。但,就在槍尖只離艾莉絲不到一吋時,長矛被野獸徒手握住,無法再前進半分。
野獸將長矛用力一甩,笑面貓隨之重摔在地,接著他不可視的四肢就被野獸壓制。艾莉絲從王座起身,對笑面貓伸出手。沒想到自己會栽在這種地方,笑面貓看著那隻朝他逼近的手發(fā)出微光,黑暗隨即將他籠罩。
笑面貓恢復(fù)了意識,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在牢房中,牢房內(nèi)的景色對他而言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奇怪的是,艾莉絲正站在他身邊。
「這裡是...」笑面貓試著發(fā)問,那礙事的白噪音已經(jīng)聽不見了?!肝冶荒汴P(guān)起來了嗎?」
「不對,」艾莉絲否定,「這裡是你的內(nèi)心世界,至於為什麼會是牢房則要問你自己?!?/div>
「這倒是出乎意料...」雖然內(nèi)心世界是牢房的原因他可以輕易列出一百個。「看來妳早就察覺到妳的夢境被控制了?!?/div>
「我是在你出現(xiàn)之後才察覺的。不論是當(dāng)初冒出的音樂或是後來的白噪音都像是為了阻止你告訴我某些事。」
「那麼,一個小女孩就這樣闖進一個陌生人的內(nèi)心,有何貴幹?」
「因為只有這樣才不會被那些聲音打擾?!拱蚪z回答:「上次你提到的那些刀刃倒底是什麼?那些我從野獸身上拔下來的刀刃?!?/div>
笑面貓沒有立刻回答,他在牢房內(nèi)漫步,走向了房門。門沒有鎖,而過去不管是什麼樣的鎖他都能打開,但就算能走出這牢房他也無法逃出自己的內(nèi)心。
「我先問妳一個問題,妳為什麼要拔掉它們?」
「因為牠...看起來很痛苦?!?/div>
「但是妳沒有去了解他為何而痛苦。」笑面貓的語氣變得嚴(yán)厲:「被妳移除的那些刀刃,都是他所受過的傷痛與折磨的記憶?!?/div>
艾莉絲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開口:「將傷痛忘掉難道不好嗎?」雖然她感覺得到其中的謬誤,但還是想為自己辯解。
「忘記傷痛是痊癒之後才有的權(quán)利,」而野獸身上的傷口從未癒合?!甘チ四切┯洃?,他將忘記憤怒、忘記是誰對他殘酷?!?/div>
「最重要的是,忘記自己必須反抗?!?/div>
笑面貓的話讓艾莉絲無言以對,自己原本是想幫助野獸,消去牠的痛苦,但艾莉絲所做的反而會讓野獸受到更多折磨。
「在妳眼中他是野獸,」笑面貓繼續(xù)說道:「但他和妳我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承受著相同的傷痛?!?/div>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
「妳的力量很強,或許正因如此才會顯得殘酷?!剐γ尕埢謴?fù)了平緩的語氣:「所以妳更要去了解他們的遭遇,他們的痛苦,然後思考自己該做什麼。因為有些事情只有妳做得到?!?/div>
「當(dāng)然,也包含了讓愚弄妳的那些人遭到報應(yīng)。」笑面貓露出戲謔的笑容,或許這才是最符合他本性的表情。
就在艾莉絲壓制住了「雜訊」,對他施加控制的瞬間,她卻和雜訊一起消失了。戴維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人會從自己的夢境中消失?他命令組員將所有數(shù)據(jù)檢查了一遍,但撿查結(jié)果顯示儀器一切正常。艾莉絲在夢境中從來沒有做出那麼無法預(yù)測的事情過,或許雜訊的影響比他想像的還要深遠(yuǎn)。無論如何,這都不是好現(xiàn)象。戴維斯面臨了抉擇,是要停止實驗讓可能的損害降到最低,或是再觀察一陣子看看。他看著儀表板上的紅色按鈕,那個按鈕可以將藥劑注入艾莉絲的腦內(nèi)讓她立刻陷入無夢的假死狀態(tài),藉此停止實驗,但可能會對艾莉絲造成永久性的腦部傷害。但現(xiàn)在恐怕不能再猶豫了。戴維斯高舉拳頭,用力往紅色按鈕搥下。
就在戴維斯搥下按鈕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一陣刺痛,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按下的地方不是紅色按鈕而是一叢玫瑰,玫瑰的荊棘劃破了拳頭讓血液將白玫瑰染紅。「這是怎麼回事?」戴維斯驚訝得出聲,這才察覺自己正身在「夢境」的玫瑰園當(dāng)中。
艾莉絲站在戴維斯面前以冰冷的眼神睥睨著他,他感覺到一股惡寒爬上脊椎使他無法動彈?!鸽s訊」的笑臉飄浮在艾莉絲身邊。「真令人驚訝,只是理解到了『外界』的存在就可以控制他們,妳的能力比我想像的還要強大。」雜訊如此說道。用來遮蔽語言的白噪音停止了,證明艾莉絲確實已經(jīng)控制了夢境外的組員。
戴維斯從來沒有感到如此害怕,他甚至開始後悔發(fā)掘出艾莉絲的能力,這根本不是什麼巨大的進步,是他自己打開了這個潘朵拉的盒子。「那麼,妳打算怎麼處置他?」雜訊若無其事的說著讓戴維斯冷汗直流的話,而艾莉絲看著別的方向,說道:「我還沒決定?!?/div>
「我要先去了解一些事情再思考要怎麼做?!拱蚪z看著的,是野獸所在的方向。
艾莉絲回到最初和野獸相遇的場所,那攤血泊依舊未乾,被她拔下的大量刀刃散布在血泊中。她在血泊中跪下,拾起一把沾滿血的刀刃,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這把刀刃是他突變後生成的外殼被硬生生切開。
這把刀刃是他看著同胞被摘除器官之後嚥下最後一口氣。
這把刀刃是他被施加各種不同程度的痛苦只為了測量他的反應(yīng)。
這把刀刃是他為了承受這一切而扼殺自己的理智。
這把刀刃是他化為野獸之後看著手中染上的鮮血,心中最後一點人性留下的血淚。
艾莉絲將所有刀刃都刺進自己體內(nèi),不是為了細(xì)數(shù)那些人的罪狀,而是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贖罪。她明白了自己該做的事,她會代替他們記住那些傷痛,守護他們的心和靈魂。
直到反抗的那一天到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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