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嗎……?」
看著倒臥在乾涸血泊中的屍體,警官無奈地揪著一頭褐色捲髮。
被砍得破爛的衣服下,能看見皮膚上許許多多的刀傷,腹部和胸口更是各被戳出一個大洞。只是,身上的血跡似乎被擦拭過,衣領受過簡單的整理,臉部也沒有受傷,因此雖然是死在血泊之中,但死狀並不甚駭人。
「史汀先生!」
穿著警察制服的小夥子招呼著,跨過封鎖線。
「這……,果然又是呢。」
看著地上的中年男子,小夥子嘆了口氣。
最近,國內四處正發生著類似這樣的殺人事件,死者已有五人,這次又多加一人。
和槍枝殺人比起來,用銳器殺死人是在命案中比較常見的情況,可說是種普遍性。竟然如此,之所以會說這五起銳器殺人事件「相似」,絕非毫無原因。
首先,死者傷口的的口徑都遠大於水果刀或菜刀這些長見刀具身上也往往有激烈搏打的痕跡。
再者,死者的屍體都被簡單的清理、整理過。
但,這些特徵都不是最具指標性的,只有接下來的怪處才讓這些事件有了關鍵的共同點——
——每一名死者,都以雙手將一柄長劍握在胸前。
「哼。」
看著那把被死者以珍惜的姿態所握住的劍,史汀自嘲似地笑了一下。
「鏗鏘!」
劍刃在交會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希哩……」
劍鋒一轉,相黏的兩劍放棄角力,開始伏下身子,向彼此的主人靠近。
「鏘!」
將鐵製握柄反手一轉,那抵在上方的劍便旋即用它的十字護手將對手的劍刃連同這場較勁的勝機給牢牢地卡住了。
「咚」
胸口上,傳來一陣輕輕的悶響。
「果然……,」
胸間被劍尖所指著,男子發出痛苦的聲音。
「……又是我贏了?」
勝者的語氣聽來有些得意,但無法看到面罩之下,他那得勝時的表情。
「是啊。」
兩人鬆開手,任磨圓的劍鋒從護具上移開。
「坦白講,」
笑著,敗者將面罩緩緩取下
「你真該來做我這一行的。」
「還是老話一句——」
「——不用了,謝謝。」
不等勝者將話說完,敗者便先接上話。
「不過我說真的:你不去參加比賽,也不像我一樣去當教練,真的很可惜啊。」
「這種事你也不是第一天和我說,你明知道我會怎麼回答。」
「唉……,為甚麼你偏偏要去當警察呢?」
男子皺起眉頭。
「憑你這種本事,又長得這副好臉蛋,只要比一次國際賽,你一定會被捧上天啊。」
「我只是想做些能夠幫助到別人的事情,如此而已。」
「唉,這種大好前程卻不去爭取……,你真是個怪人啊,史汀。」
「這種事我也知道,畢竟你已經和我說了不知有幾次啦。」
看著老友,史汀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
「對了,你最近是不是在調查那甚麼……『長劍殺手』的案子?」
男子一邊將身上的護具卸下,一邊問著史汀。
「恩,我今天早上才剛去看了第六個。」
史汀以有些鬱悶的表情答道。
「原來已經有第六個囉?」
「恩,在郊區的一座獨棟別墅,死法和前面五個都差不多。」
「這樣喔……,最近真不太平呢,史汀。」
「嗯。以前這裡的治安就沒有很好,現在犯罪率好不容易降了點,卻剛好讓那種事件在我們這裡發生,唉。」
「別難過,老兄。」
「謝了,貝德溫。」
「我挺擔心你的,要注意安全啊……真的太危險的話,乾脆就辭職吧。」
「沒事啦,還沒到那種程度,我自己會注意。」
看著老友,史汀微笑著。
「謝謝你的關心,但我不打算放棄,之後也不會放棄的。」
貝德溫沒有說甚麼,只是有些憂心地看著史汀,隨即便別過視線。
「果然這才像你呢……」
然後像這樣,以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自語著。
「第七個嗎……。」
史汀蹲下,懊惱地看著屍體。
之前發生的六次,每次都至少間隔了四天以上的時間,沒想到這第七次卻發生在第六次的隔天。
被害者的特徵和前面六位大致相似:滿身刀傷、被整理過的外表、捧著長劍的雙手……
即便如此,卻仍有差異之處:
先前六名死者的儀容都打理得很整齊,就算經歷過激烈的打鬥,只要稍微整理一下,依然是一副整潔的模樣。
只是,這次的受害者看來已經很久沒有整理門面,蓬亂的長髮和虯曲的鬍子肆意地纏在一起。身上除了尚有餘溫的血腥味以外,還參雜著許久沒有洗澡的濃厚體味。一身的服裝就算沒有被刀子砍到,看起來也已經非常髒、非常破舊——怎麼看都像流浪漢。
那雙握著劍的粗糙手掌,看起來沒有之前的受害者那樣地從容不迫,呈現著痛苦、慌張,且驚訝的姿態。
看著握得歪斜的劍,史汀皺了下眉頭。
我的心中充滿懊惱。
事件已經持續了兩個月以上,犯案的頻率也與日俱增,今天剛看完第十一名受害者。
然而,就算已出現這麼多個案例,卻也無法採集到任何可能與歹徒有關的指紋或毛髮樣本。
雖然找到了被害者以外的血液,證明被害者應該也有用和歹徒類似的銳器,來和對方進行激烈搏鬥,但即便如此,當依照血夜比對的結果去逮捕嫌疑人時,對方卻往往失蹤,不然就是在事發的數天內死亡。
完全沒有半點頭緒……
坦白講,我的心中充滿著束手無策的感覺——多少人正因為這樣奇怪的事情而無辜地死去,然而我卻甚麼忙都幫不上——我明明是個警察……。
前六位被害者都過著衣食無虞的生活,也沒有甚麼特殊的記錄或是前科。唯一的共通點是在訪問對方的家屬時,家屬都會提到:「他喜歡劍、鎧甲、騎士……這些中世紀的東西」。
後面的五位被害者,只有一位是和前六位被害者一樣,有著不錯的生活、喜歡中世紀物品,其它的人都是流浪漢或窮人。
完全想不到兩者間共通點的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磅」
被甩上的車門發出一陣聲響。
「媽的,有條子!」
小巷內,幾名流浪漢吆喝著,將一個白色物體塞到身旁一位黑人青年的手上,隨即便逃之夭夭。
「你們在做甚麼?別跑!」
大聲吆喝著,史汀往動作慢了一步的黑人青年跑去,將他的身體抵在一旁的牆上,熟練的技巧讓對方被輕易地制伏住。
「他媽的,我剛才根本沒有在做甚麼壞事!」
青年那張抵在牆上的嘴巴正大吼著,身體不斷嘗試著掙脫。
史汀嗅了嗅青年的嘴邊,一股塑膠燃燒似的臭味竄進鼻腔。
「胡說!我明明看到了你手上的冰塊(安非他命),交出來!」
「呆子,那才不是冰塊,那不過是張紙條。」
「交出來。」
史汀稍微把手掌放鬆了些。
青年轉過頭,直視著史汀。
「呸!」
幾滴唾沫濺射在史汀的臉頰上。
看了看青年那張因挑釁得逞而笑歪的嘴,史汀一拳便往他臉上招呼。
「我根本沒有做甚麼,你不能這樣對我!」
青年含糊地吼著,眼眶泛淚。
「我只是要看張『紙條』而已。我相信讓我看一下那東西會比我們在警局細數你為了買毒而犯下的竊案要來得好——當然,我希望那真的只是張紙條。」
「不然你自己看嘛!」
青年生氣地甩開史汀那鬆開的雙手,將剛才收回口袋的白色物體取出,大力地按在史汀手上。
「啊……」
還真是張紙條,上面寫著一串電話號碼。
「抱歉,誤會了。」
史汀點頭致意。
青年不願再多說甚麼,只是憤怒地用不屑的眼神看著對方,隨即轉身就走。
「對了,能告訴我這電話是做甚麼用的嗎?」
「誰要說啊,混帳!」
「那我就先說了:別以為我聞不出你嘴巴的味道。」
史汀逼視著對方。
「三秒內不講,我現在就把你抓去驗尿——3、2、1……」
「好啦!我說就是了!」
青年慌張地打斷史汀:
「我聽一個人說只要打那通電話,就有免費的食物和衣服。」
「誰說的?」
「我哪會知道?一周前,有個傢伙一下車便往我走過來,塞了疊鈔票和這張紙在我手上,說是要我幫他們宣傳這支電話號碼給附近的流浪漢之後就走人了。我閒著沒事幹,就在附近晃晃找流浪漢來宣傳,結果現在每天都能在我的地方撿到一筆錢。」
「你說『你的地方』?在哪?帶我過去。」
看了看史汀,青年以一副不甘願的模樣開始帶路。
「免費的食物嗎……」
看了看手中的紙條,史汀喃喃自語。
「史汀先生?今天原來是您和我一起值夜班呢。」
一名光頭小夥子走過來。
「喔,是你啊。」
史汀稍微抬頭瞥個幾眼,隨即又將視線移回手中的紙條上。
「班森,我問你喔——你知道甚麼『只要撥打就能有免費衣服和食物』的電話嗎?」
「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從沒聽說過呢。」
小夥子直截了當地答道。
「我前陣子碰到一個黑鬼,它給我這張紙條,說是打這通電話就有免費衣食。」
史汀在班森眼底下將手中的紙條晃了晃。
「喔?真是稀奇,是不是甚麼紅十字會的活動之類的?」
「我不知道。給我這張紙條的傢伙也不清楚是誰在搞這種事。」
看著紙條,班森想了一會,說:
「不如乾脆打通電話過去試試?」
「拜託……,如果打過去後,發現這件事情是真的的話,我這個溫飽無礙的警察又該說些甚麼來向對方道歉啊?」
「大不了直接把電話掛斷嘛……,來,惡作劇電話時間到囉。」
不顧史汀的意見,班森快速地撥好號碼,隨即打開擴音。
「嘟、嘟、嘟……」
「不會吧?還真的接通了?」
聽著電話的聲響,班森開玩笑似地看向史汀。
「噓——」
史汀豎起食指,示意班森不要作聲。
「您好,這裡是冬日送暖慈善餐會,請問我有甚麼可以幫您嗎?」
電話的擴音器響起女性的聲音。
「聽說你們提供免費的食物和衣服,請問是真的嗎?」
「是的,我們在餐會舉辦時會招待大家享用美味的食物,同時也會發放乾淨衣物和七天份的乾糧給各位賓客。目前預計會在12月6號時舉辦下一梯次的活動。」
「下一次?這活動已經辦很多次了嗎?」
史汀有些驚訝地問道。
「我們目前已經舉辦過四次,每次活動的人數都不怎麼多,還希望您能一同共襄盛舉。」
「四次?多久舉辦一次啊?」
「我們舉辦活動的時間並不固定,但原則上每四、五天就會舉辦一次。」
「真好……,請問是誰這麼大方辦了這活動呢?」
「我們的贊助人不願意提供他的姓名,請您見諒。」
「這樣啊……,請問你們是甚麼單位……」
「先生,請問您要參加嗎?」
對方打斷自己的話。
史汀望向班森,以眼神要求他給自己一點意見,而班森只是點點頭。
「是的。」
「好的,請問尊姓大名?」
史汀猶疑了一會。
「詹姆士.戈登。」
聽到自己的長官用漫畫書上的人物來當假名,班森不禁把臉移向旁邊竊笑。
「好的。戈登先生,請您在12月6號的晚上七點抵達……」
「結果最令人在意的主辦單位完全問不到呢。」
史汀將身子大大地向後仰,嘆了口氣。
「不過總覺得這晚會舉辦的地點還真巧——離這裡不過四個街區的位置而已。」
「四個街區外……,遠離鬧區了呢。」
「反正竟然是個慈善餐會,少聽一點小巷傳來的髒話和呻吟聲總會比較好吧。」
「也是……」
史汀沉思了一會
「她是不是說大約每四、五天就會舉辦一次這活動?」
「對啊。」
班森邊將熱水與咖啡粉混在一起,邊回答。
「12月6號,意思是說上次舉辦是在11月2號左右吧。」
「嗯……,或許吧。」
「最新一次的『長劍事件』是不是發生在12月2號啊?」
班森停止啜飲手中的咖啡。
「對耶,時間剛剛好。可是這兩件事會有關係嗎?」
「我不確定,不過最近幾周的死者大部分都是流浪漢,要把飢腸轆轆的流浪漢給釣上門的話,我覺得『慈善餐會』會是個不錯的餌。」
「好像也是——不對吧,流浪漢哪來的手機去打電話啊?」
「隨便拿個碗坐在路上就會有夠打電話的錢了,況且人為了吃飯,甚麼都會做的。」
「好吧……,反正竟然我們都打電話了,你乾脆就在那天扮個流浪漢過去看看吧。」
「OK,不過你跟我一起來會比較好,記得不要忘記帶槍。」
這裡是人煙稀少的市郊,被市中心的喧囂與一旁的山林給包夾著。
這個城市是個地勢高的盆地,氣候算是宜人,土地也夠廣大,但交通並不是特別發達,所以這種人煙稀少的地區不在少數。
過去有不少黑道或罪犯會在遠離治安力量的這邊紮根營利,日子一久,就彷彿被幫派份子們建設成它們自己的國度。
看著眼前有些老舊的水泥房,一股莫名的緊張感在打扮邋遢的史汀身上流竄著。
為了佯裝成流浪漢,特地穿上爬滿了泛黃汗漬與黑色霉斑的破舊衣服,甚至還在下巴、人中等處都黏上蜷曲的假鬍子,談吐也模仿著那樣的隨興、漫不在意。連班森都笑說自己看起來根本已經是個十幾年的流浪漢。
雖然班森開著警車跟著自己一起過來,但自己始終因為怕暴露身分的緣故而在一個街區前就下了車,自己走過來。現在班森大概正在這棟建築物附近的哪裡等候著接下來的消息吧。
「呼……」
一陣深呼吸之後,史汀到一樓的門前按下對講機。
事前先調查過:這一棟建築物是過去這邊一個社區的集會中心,但隨著市中心的賭場、風化區等等的設立,居民也漸漸搬走,如今只剩等著被拍賣掉的土地與社區的廢墟。
看著那雖已佈滿鏽痕,卻仍能正常運作的對講機,史汀感到有些納悶。
「這裡的電應該早就斷了才對呀……」
「喀答」
對講機的擴音器除人嗡嗡的雜訊以外,沒有傳出任何人聲,只有眼前生鏽的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將手往背後摸了摸,確認了夾在褲襠邊緣的對講機之觸感之後,史汀走了進去。
「您好!」
突如其來的招呼聲,讓史汀差點打了個冷顫。
「請問是來參加餐會的嗎?」
打扮成聖誕老人模樣的男子問。
「啊……,是的。」
史汀有些發愣。
雖然剛才心中還騷動著滿滿的緊張感,但那份感覺卻在看到對方那滑稽的服裝與假鬍子之後大幅減少了。
「歡迎歡迎,請問尊姓大名?」
「詹姆士,詹姆士.戈登。」
「蝙蝠俠的那個詹姆士.戈登?」
男子笑著,翻開一本名冊。
「拼法是一樣的沒錯。」
史汀有些難為情似地笑一笑。
「給你這個」
男子從一旁的抽屜中抽出一張護背好的紙卡,指著上面的別針
「把這別在左胸。記得等到餐會結束後才能拿下來,不能遺失喔。」
史汀瞥了它一眼,「Mr. James Gordon」幾個大字清楚地印在上面。
將牌子別好,謝過男子後,史汀問:
「請問真的有七天份的乾糧和衣服嗎?」
男子揮了揮手,笑道:
「先生就別緊張了,竟然你已經過來,我們自然就會發放,只不過是在餐會結束的時候。」
「請跟我來。」
循著男子指示的方向,史汀跟著步上階梯。
截至目前看來,都沒甚麼異狀。這樣的話,自己的憂心會否是多餘的呢——想到這哩,史汀不禁自嘲似地苦笑一下。
「要是世上真有人如此慷慨好義就好了。」
然後像這樣,以無人聽見的音量自語著。
到了樓上,只看到幾張簡易的摺疊桌和一些折凳,雖然能看見上頭的餐盤確實擺放著麵包、餅乾等,但聞不到食物的香氣,也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今天的餐會還有其它人來嗎?」
「會有的。只是其它賓客似乎沒能準時到達,您是第一位到。」
面對史汀的提問,男子頭也不回地答道。
「您的位置在這邊。」
男子在一扇門前停下,將門拉開。
「等等」
看到門內,史汀愣了一下
「裡頭怎麼甚麼都沒有……」
「碰!」
門被狠狠地甩上。
還來不及說些甚麼,史汀就從背後被推了一把,進來這空無一物的房間。
「喀」
門把輕響一下,便被鎖起來了。
「喂!」
史汀用力地撞著門
「你這是在幹嘛!媽的!」
無論怎麼呼喊,堅固的門後就是沒有任何回應。
史汀將手往背後伸去,壓住對講機的發話紐,正要將其抽出……
「喀答」
就在此時,房間另一側的門卻被打開了。
看到人影從門縫中緩緩出現,史汀趕緊放開正準備抽出的對講機,將外套的衣角拉下以遮掩其存在。
看到那身影,史汀皺著眉頭,愣住不動。
一名身披鎧甲、手執長劍的人,將門緩緩關上、反鎖。
「請多指教。」
男子行了個禮。
還沒能弄清楚眼前究竟是個甚麼情況,一把長劍便從男子的左手輕輕扔了過來。
史汀沒有閃開,而是下意識地用右手將拋來的長劍從握柄的地方接住。
端詳了一下那十字型的劍身,史汀隨即便將刀刃轉向了對方,提起劍桿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後嚴厲地提問。
「恕我這麼說,但您看起來異常冷靜」
打扮得如中古世紀的騎士一般的男子一邊說著,一邊用右手上的另一把劍擺出了被稱為「梨」的架勢——將劍柄提至腰桿,劍尖朝向對方的頭與胸,其狀如執梨
「想必您不只是一名流浪漢吧。」
「回答我!」
史汀喊著,擺出了「低頂」的架勢——將長劍垂直高舉過肩,劍柄擺在臉頰旁。
細加端詳,對方的站姿穩健、架勢老練,且氣定神閒,鐵定戰過不少回合
——而這也是史汀在男子眼中所留下的第一印象。
「我是為了尋求命運的決鬥而來的。」
騎士打扮的男子這麼說著
「沒有勇氣報上姓名的我,可能要在這裡委屈您了。對此意外,還請您見諒。」
「最近被刀砍死的11個人,就是你搞的吧!」
雖然害怕,但填膺的義憤壓過了一切恐懼。
「你就為了『決鬥』這種狗屁倒灶的理由而殺了那麼多人嗎!」
「這不是甚麼狗屁倒灶的理由」
騎士辯解著
「我只是在用特殊的方法來尋求這個時代中無法輕易覓得的理想。
竟然人終有一死,那為了自己或他人的理想而死總是比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活和死去要來得好吧。」
「混蛋!」
史汀箭步向前。
迎著史汀的由上而下的下劈,騎士以由下而上的上劈來反擊。
「鏗鏘!」
在劍刃正因為相碰而顫動著的同時,騎士將劍鋒一轉,把史汀的劍往外側撥開,隨即往其懷中邁進,左臂一直拳往他的臉上招呼。
史汀將肩頸一斜,閃過了這一擊,隨即把左腳一掃,往鎧甲在右膝的活動關節用力一踢。
「呃!」
悶哼一聲,騎士那被踢中的膝蓋抽動了一下,右手傳來的劍力也因而鬆了下來。
「嘶嘶嘶」
逐漸鬆開的兩把劍發出金屬相磨的聲響。
史汀將劍收回懷中,隨即迅速的刺出去,但卻被對方閃開來——連同他接下來的掃砍也是。
往後跳步,騎士拉開與對手之間的距離,雙方一時間就這樣定在原地,無人出手。
「你不是名流浪漢。」
肯定的語氣從兜鍪的眼孔中傳出
「一名流浪漢不需要這等技能,有著這等技能的人也無須成為一名流浪漢。」
「與你何干?」
將劍擺成「梨」勢,史汀把視線稍微別開。
這是個有兩扇門、四面牆的寬敞房間,唯二的出入口都已上鎖,一面牆上雖有窗戶,但位置太高,沒辦法用來逃脫。牆壁上,泛黃的白色的油漆已生了霉痕,有些剝蝕,磨石子地雖然老舊而有著裂縫,但不久前似乎才打掃過,挺乾淨的。
史汀將劍反手一握,讓刀背朝著對手。
看了下史汀如此的舉動,騎士說:
「結操高尚,可惜我不會讓您有手下留情的餘地。」
「我不高尚,也沒有手下留情,只是不甘與你這等人同流合汙罷了。」
「哈!」
吶喊著,騎士的劍從自己左上方掃砍而來。
史汀往左下角閃開劍刃,並用劍將對方揮砍回來的武器給架住之後,便衝進對方懷裡,往他身上用力一撞。
「磅!」
胸甲發出巨響。
當騎士從失衡的腳步中回過神來時,手中的劍早已被對方給奪走了。
「跪下!」
握著兩把劍的劍身與劍柄,史汀將劍尖逼近對手。
騎士呆站著,毫無動作。
「跪下!」
史汀怒吼著,將劍尖貼在騎士的頭盔上。
無法忤逆對手的氣焰,騎士只好緩緩屈膝
「鏗鏗」
矜持了一會,兩塊金屬護膝才終於與地面擊出聲響,騎士的神情看來份外不甘願。
「你是誰?」
史汀怒吼似地質問。
雖然從外貌無法得知對方面罩下的模樣,聲音也因為眼孔的阻礙而有些失真,但剛才的戰鬥動作總讓史汀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彷彿和對方從小到大都相處在一起似的。
「回答我!」
無法解釋這種莫名感覺的自己,隨著對方的沉默而更加惱怒。
就在此時,傳來一陣槍響,似乎是門外傳來的。
史汀一顫,將頭往後轉了一下……
「啊!」
痛叫一聲,史汀倒了下來。
趁著史汀因為槍聲而分心的時候,騎士趁機把劍抓住,並狠狠地用穿著鐵靴的腿賞了史汀一腳。
「再囂張嘛!」
看著試圖爬起的史汀,騎士這次往腹部猛踹。
「看看你那副假慈悲的嘴臉!」
跨坐到對方身上,騎士拾起地上的劍,用刀身側面挑釁般地拍著史汀的臉。
「知道嗎?我從小到大最討厭的人,就是那種明明很屌、很厲害,卻在那理假謙虛、裝孬的混蛋!」
怒吼著的同時,騎士將劍緩緩提起。
「知道嗎?我從有記憶以來就練劍練到現在。」
騎士的自白衝擊著掙扎著的史汀
「已經有了幾次用劍殺人經驗的我,備好了一身行頭,在這裡和只握著一把劍、甚麼都還沒搞清楚的你決鬥……」
騎士抵住史汀的脖子,握著劍的手顫抖著……
「結果你他媽的只用了兩回合就把我幹倒了!」
漆黑的眼孔中,幾點溫暖的水珠滴出來,落在史汀臉上。
「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可能是甚麼流浪漢!你的破衣服鐵定是假的!」
怒吼著,騎士扯開史汀那佈滿霉痕的衣領。
「你那醜鬍子鐵定也是假的!」
接著將史汀下巴上的絡腮鬍給扯開……
「鏗鏗」
手中的劍因為過於驚訝而落地,其尖端碰出了幾道聲響之後,便沉默地躺著。
騎士不敢置信地望著在假鬍子之下的容貌。
「媽的……」
騎士的全身顫抖著,以跨下之人所無法聽見的音量低聲呢喃:
「我一開始怎麼沒能看出來……」
「喀喀喀!」
騎士面前的門突然發出了急促的聲響,是鑰匙插入的聲音。
「快跑!從另一邊!」
扮成聖誕老人的男子一邊喊著,一邊開門進入,然後再把身後的門給鎖起來,隨即便拉起跨坐在史汀身上的同伴。
「媽的,開門!」
史汀能認出來,門外的怒吼是班森的聲音。
而那名聖誕老人,就這樣抓著失魂落魄似的騎士,消失在門的彼端。
「碰!」
身後的門把隨著槍響而鬆開,班森一腳把門踹開,將槍指向前方,來回搜索。
「沒事吧,長官!」
班森跑向史汀身邊,將倒在地上的他扶起。
「可以的,我沒事。」
揮了揮手,史汀自己站了起來,拍拍那身被扯開的衣服。
「在這等會,我去追他們。」
「不,用不著了,班。」
史汀趕忙上前阻止
「你只有一個人,而且他們身上有武器——還是就先這樣吧。」
「這樣嗎……我明白了。」
班森將高舉著槍的手垂下,攙扶起史汀。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走。」
揮了揮手,史汀拒絕班森的好意,走在前頭,下樓。
「剛才那人,是貝德溫吧。」
史汀以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音量低語著,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惆悵
——令他難過的是:這句話,不是疑問句。
-待續-